玄女庙一事已叫邓波心生警觉,而今察觉有异,毫不迟疑召集了护院弃家而走。奈何潮义信已然暗中潜伏下大批人手,见状,立即围杀上去。所幸他的护院们忠心耿耿,勇力也颇佳,更兼其兄弟邓潮力气过人又身负异术,使一根熟铁棍,连劈带砸,护著他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可眼见著要突出重围,却绝望见著坊门已然紧闭。
两兄弟无奈缘墙而斗,身边护卫一个个被砍倒,邓波自己也被创数处,更糟的是天色渐晚……
好在危急之际,无尘组织的援手终於赶到,用长梯帮他们翻越坊墙。
待退入刘府,已人人带伤,十不存一。
他那兄弟邓潮,全不似富贵子弟,粗豪得很,毫不在意浑身浴血,灌了半罈子烈酒,寻了个角落,抱著熟铁棍便“昂昂”打鼾去了。
至於邓波,简单裹了伤口,搬了个矮凳,坐在门前等候。
他的逃离之策其实是兵分两路,自己大张旗鼓吸引注意,让妇孺从暗道逃脱,再相约在刘府匯合。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
衙门张贴了告示,说潮义信的义士襄助衙门缉拿海寇,一支海寇冥顽不灵退入地下暗道负隅顽抗,遂引水灌之,將其尽数溺杀后清点尸体,计有女匪三个,小匪两个,男匪若干,男匪中又有两人,验明首级,乃是钱唐悬赏经年的海盗。
镜河听闻,勃然大怒,拖著残躯找上邓波。
“尔等竟真与那海盗勾结!”
邓波冷眼看她。
“真人何必惺惺作態?吃海上这口饭,谁人嘴边不沾腥?莫非你却不知?!”
两人一个性情火爆,一个心哀欲死,爭执起来,若非无尘拼命调解,险些血洒当场。
黄尾小声告诉道士。
邓波所言,却系实话。
钱唐这些个豪商,跑船的多半兼职过海盗,坐商也大多兼任窝主,个个与海盗有千丝万缕的关係。
据说,“福兴”商號发家的第一批货,就是邓家兄弟抢来的!
…………
“黄冠”的失败好似灌下一杯毒酒,毒性尚需慢慢发作。
“富贵”的暴露却好比一把匕首刺入腰腹,给与了“解冤讎”直接的重创。
在官吏、权贵、僧道中,不少人因刘牧之与镜河的遭遇兔死狐悲,对解冤讎抱以同情;在坊间,各路江湖好汉、能人异士因窟窿城的贪婪残暴,对其暗暗积累了十足的愤怒;在底层,百姓生活日益艰辛,或被动或主动地加入香社。
但无论是同情、愤怒还是艰辛,都不足以让大部分人甘冒被恶鬼生吞活剥的风险。
真正推动他们倒向解冤讎的,是米麵,是物资,是银钱。
之前,有“富贵”的银弹开道,无往不利,从不必担心恶鬼开出更大的价码,因为谁都知道窟窿城从来不给钱。
可而今,邓波进了刘府,解冤讎的钱袋子空了。
原本对“解冤讎”活动睁一只眼闭一眼的官吏差役忽的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坊间的豪杰们开始袖手旁观甚至倒戈相向;大量香社因物资不继,运转困难。
这关头。
衙门的何水生偷偷递来消息。
州府的老爷们因玄女庙一事,对寺观的庇护失去了信心,已然屈服於恶鬼威胁。
次日。
潮义信的泼皮拥著差役挨家挨户宣扬,说解冤讎与海寇有干连,衙门下令仔细搜查海寇细作以及清理近来兴起的诸多淫祀、野神。
细细筛查之下,还真叫他们翻找出一些个藏身坊间的江洋大盗,可追寻的正主却难见踪影,偶有蛛丝马跡,待破门而入时,往往已人去楼空。
反覆扑空几次,潮义信的头头再蠢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