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凶焰高织,爪牙自然也威风大涨。潮义信的罗振光由是借鬼王之势鯨吞钱唐,要统一各坊帮会,但一来困於人手不足,二来为避免激起激烈的反抗,他採取了相对温和的方式,只將心腹安入插各帮会高层,要求各帮会尊奉號令,再徐徐图之。
“解冤讎”三番四次逃脱,显然是內部走漏了消息。
罗振光便暂缓了外部,正要施展手段,揪出內奸,便有人自个儿跳了出来。
保义团的曲定春和龙涛杀了潮义信的监军,又纵火烧了盛和楼,借著火势蔓延引起的慌乱从容脱身,领著心腹兄弟堂而皇之踏入了刘府。
曲定春或说龙涛即是“飞贼”解冤讎。
“曲施主忒心急了些。”无尘扼腕道,“你潜身在外,尚能组织人手,威慑宵小,庇护良善,却早早进了刘府,无异於临敌而自缚拳脚。”
曲定春却摇头道:
“我等若不进刘府,让世人晓得曲某就是解冤讎,恐怕那罗振光不会善罢甘休,更將藉机发难清除异己!介时,不晓得要牵连多少朋友?”
…………
曲定春全了他的忠义。
却也如无尘所言。
窟窿城由是愈发肆无忌惮。
鬼王派出了其在人间的另一只爪牙——巫师。
其实巫师们才是鬼王最能深入里坊的触手,只不过先前畏惧“解冤讎”的刺杀,大多明哲保身,闭门不出。
而今“飞贼”的暴力威胁一去,便以大巫黎昌为首,如同夜里蟑螂群起而出,靠著恐嚇、欺骗以及泼皮的凶狠四下出没摇动唇舌,不少人因此动摇作了叛徒,反过来指认香社成员或带路搜寻“解冤讎”的藏身之处。
一个个香社被取缔,一位位“解冤讎”被抓捕,甚至几个重要据点也被暴露,收缴出大批符籙、法器,这些东西或精巧或粗陋,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实用。
没有半点儿哨。
这绝非寺观的手笔。
恶鬼们终於意识到符籙法器来源的蹊蹺,或说,终於腾出了手脚来解决。
天下纷扰已久,钱唐却是少有的富庶安寧之地,引得八方人士匯聚,使得坊间藏龙臥虎,其中,除了身负异术的江湖人士,也不乏有系统传承的小道门或巫覡之流。
为了立足,他们大多投身寺观作了客卿,或者供奉恶鬼当了鬼王的门下走狗。
但总有例外。
譬如百年前的虚元子。
这些个不愿依附寺观拋却法脉传续,更不屑向恶鬼低头,以各自的方式在民间苦苦支撑的能人异士同样不少。
“老汉”解冤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先前围杀两头大鬼所用的火盆、鉤锁等便是由他亲手炼製,而刘府之外各路解冤讎手里的符籙、法器不是出自他门下,便是由他出面暗中收购而来。
他做得很小心,没在东西里留下破绽,保管让恶鬼们查不出他的身份。
但窟窿城压根就没去查。
它们只是找出每一个有此能耐的民间人士。
“清出神坛,改奉法王,敢有异议,便是解冤讎!”
此时此刻,窟窿城凶焰已然滔天,仿佛十三家都要让它三分,更弗论这些个没有后台的人士,个个摇摆不定之际,“老汉”解冤讎利索收拾了家当,领著门人叩开了刘府大门。
老汉解冤讎或说抱一法师坦然道:
“我这一脉精於斋醮链度,制些符籙法器尚可,若论斗法除魔却少些能耐,再有迟疑,恐怕要步虚元子后尘。”
无尘:“以法师的声名、交游,在外或有转圜,进了刘府,却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