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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第1页）

程野一人在院中踱步，小雪纷飞，夜深霜重，身后有脚步声，声虽轻，人却惊，剑已出鞘半寸。申殊走近，将热好烧饼塞她手心，程野见他，莞尔一笑，低声惊道：“仙人好身法！”申殊早见她出剑警惕，便道：“花言巧语。。。。。。快吃。”程野歪嘴学他，嘟囔几句，申殊不理，将厚袄披在程野身上，打了紧结，谁知她突然瞪过来，低声怒道：“仙人你要勒死我啊？！”申殊浅笑，摇头说道：“你何时这般脆弱？”程野憋不住怒容，哈哈轻笑几声，将石阶雪扫去，谄笑说道：“公子请坐。”申殊替她拂去身上细雪，坐到阶上，望她身站如松，护在院内，方才同自己玩笑几句，仍微微耳动，堤防四周异音，心想有她在旁，困难重重也无所可惧。

二人相伴，观晨曦微光。漫雪已停，院里皑皑一片，申殊先行起身，回了内院，后有袅袅炊烟，缓缓升起，不知多久，脱尘行来，面朝程野，说道：“你去用饭。”程野心有不安，闻到饭香，转念一想，妖物吸食|精气，感知院内有人灵气深厚，才袭向老妪屋中，如此一来，北地其余百姓便无危险，而她去吃饭，若妖物白日来犯，五步之内也能赶到。

陆霜玉随后，踏雪而来，看程野眉头微蹙，朗声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双剑合璧，所向披靡，程姑娘不必忧心。”脱尘斥道：“我已不是朗门中人，你别乱认！”言罢，举剑逼去，直击陆霜玉心口，陆霜玉有备，扭身一转，两人在雪地你追我赶。程野想他们是吃饱了撑着，摇了摇头，迈入厅堂，老妪一行招呼几声，各自散了，申殊为她解开大袄，乘一碗粥，摆她面前，程野喝了几口便知是申殊做的，略一抬头，对上他眼，二人相视一笑。

程野跑回院内，陆霜玉见她，忽而想起象州一战，她周身红雾，能敌猿雾，自那以后，疑虑便在心中盘桓，他迟不敢问，只因此界除过人，神，妖，还有魔族。他幼时行乞，游走四方，曾听人说过魔族行事诡秘，凶恶异常，数十年前，魔尊其一，赤雾血手，屠城滥杀，为天君所降，此后无人，再见此族，当时只道是世井传闻，细细想来，却是后怕。

陆霜玉沉默片刻，低声问道：“程姑娘，在下，在下，想。。。。。。”程野道：“有话直说。”陆霜玉握拳在袖，又道：“在下不过见程姑娘法术高强，想问姑娘师承何处？”程野被夸，喜滋滋的，欲要作答，突然想起这奇特法术是用可乐与系统交换而来，系统曾劝不要乱用，怕是陆霜玉见了，有所怀疑。她一时想不到措辞，默然不言，陆霜玉冷汗渐出。

申殊一面替脱尘掸雪，一面说道：“程野不懂法术，本仙将法宝赠她，以增灵力，公子若要，便教程野相送，也是好事。”陆霜玉听是仙家法宝，哪敢追问，便左右摆手，连连推辞。程野以为露馅，被申殊相护，很是感激，按下不表，先与众人重议捉妖一事，又挥剑练武，申殊一旁，静默坐观，程野打完几套，收剑问道：“仙人怎么。。。。。。怎么不问赤红法术怎么来的？”申殊道：“我知你品性，异法从何习得，如何有异，无甚要紧。你剑法三十六路，变化多端，重攻弱守，若能如此。。。。。。”他伸手一挥，入世嗡嗡震动，一瞬便从程野手中挣脱，落入申殊掌心。申殊握剑，纵步一迈，行云流水，一一复刻程野剑路，而后抛剑入空，翻身倒转，圆融无碍，攻守相转，又生出三十六变。

程野剑法是现代师父亲授，当时以此打遍天下比赛，以为无敌，今日见申殊一改，暗叹狭隘，她飞身入阵，脱尘急退，反扔剑柄，程野接过，身姿敏捷，犹如鸢飞鱼跃，默念要领，将七十二路重新打了一套。申殊背手在侧，不住点头，程野推剑入柄，想到师父若知申殊改他剑法，定会高兴地寻人来战，又想申殊深藏不露，竟有如此本事，欣喜异常，目光灼灼，凝视申殊。

申殊宽袖遮她奕奕双目，急道：“你剑法泛泛，劣处易寻，不是难事。”程野贴近他身，轻道：“说这剑法无奇，仙人是世间第一，小女好生敬仰。。。。。。”她又牵紧他手，藏于袖中，再道：“仙人何不把往事细细说来？”

申殊耳根透红，心如鼓擂，怕她要是再近一步，什么都要如实吐露，便甩开她手，横步要逃，头上忽有飞剑窜过，嗖嗖几声，势入破空，脱尘腾身闯入，大喝一声：“流氓！”同程野斗剑。程野刚学新招，正愁无处施展，见他送上门来，便全神贯注，持剑刺去，脱尘见她剑势有变，心中有疑，退身一避，程野已在身前咫尺，他只得提剑去打，边观边想，程野身若游龙毫无破绽，勉力过了几招，脱尘便觉颈上一冷，看程野小人得志，却不气愤，想自己从前同程野过招，还能招架半刻，而今不过数招就能取他命门，心中惊诧，良久才道：“教一下。”程野俯身，高声喊道：“什么？！”脱尘喊道：“请赐教！！”程野笑着打了几遍，脱尘领会，抱拳作揖，急急跑开，兀自练剑，陆霜玉不明，有样学样。

暮色四合，三人依计行事，程野躲在望楼附近，听到重叩三声，白光划过直朝老妪屋中飞去，程野不追，静静等候，过了一刻，远空另有一道白光，逼近望楼，刺的一声，探出触须，登时扩大，将陆霜玉裹住一收，粘物从陆霜玉颈上滴下，落在望楼，结出冰霜。程野腾身上楼，邪物触须猛的一颤，吞入陆霜玉就往云宫而去。

程野凝目相视，紧紧跟随，仅在邪物半寸，提力刺去，邪物倏尔左闪，剑势落空，而她得申殊提点，翻身抛剑，不过一瞬，挡在邪物之前，后退数步，接过剑来，邪物后走，脱尘已然攀上房梁，在邪物后方，同程野合力，疾步刺去，一声凄厉长啸，奇风刮来，二人一心对付邪物，反应不及，黑鹳利爪骤然急下就要刺中脱尘，程野跃身猛扑，同脱尘滚下房檐。黑鹳勾住邪物，朝云宫而去。

二人握剑借力，腾身而起，直奔云宫，行至门口，竟见申殊在侧，手抚屏障，默念法决，程野腹中金光闪闪，碰的一声，不知何处炸来飞雪，申殊喝道：“刺！”程野申殊双手握剑，沉气凝神，使劲一击，轰隆巨响，屏障现身，雪墙混冰，轰然倒塌，砸出无数碎冰，二人卧地躲避，待声动俱无，急急入内，不见申殊，程野看去，他倒地不起，手握颈上金圈，那怪圈愈收愈紧，申殊失气面紫，而老妪一行匆匆赶来，程野把心一狠，拽住脱尘，直踏冰阶。

宫宇恢弘，阶有数百，稍有打滑，便会坠到底处要重头再来。二人互相搀扶，屏息向前，行了一刻，程野跃身踹去，宫门大敞，茫茫雪道，无一人相阻，黑鹳利爪勾在宫顶玄黑宝珠之上，巨目冷光，打量二人。宫内四方无墙，寒风阵阵，偶有飞雪飘进，正中是玄黑巨鼎，一瘦弱男子，眼下发青，粗布薄衣，劈了干柴，扔到鼎下生火。

陆霜玉晕在一旁，被冻成冰块，张口瞪眼，双手伸直。男子一面添柴，一面说道：“回去吧。”一人带风夹雪，尽在咫尺，男子只觉目中银光刺目，拂手一挥，不知哪来一股劲力，将程野砸在柱上，口中吐血，脱尘从容不迫，扶起程野，拭她嘴角鲜血，朗声说道：“北地领主，守护一方，威风凌凌，暗里竟以人供鼎增进修为。穷凶极恶！丧尽天良！”

男子使斧劈柴，力劲却偏，攥住斧柄在宫柱磨了几下，半晌才道：“你给那姑娘渡气，也是无用，赶紧走吧。”忽而天上白光两道，缠绕相汇，钻入鼎中，男子双目霎时猩红，疾走两步，忽而无影，程野缓过劲来，同脱尘散成两道，绕宫而跑，男子化斧为剑，剑势沉稳，暗藏锋芒，他不紧不慢已把程野逼得后退几步，程野抛剑，刚要跃身，男子持剑出力，由上而下，在她背上刮出血痕，程野咬牙捏剑刺去，划破男子面颊，他赤目微睁，行走无影，程野闭眼，听声寻人，忽的黑鹳长啸，她心口一痛，流出鲜血。

陆霜玉极冻已解，惊声喊道：“程姑娘！”脱尘飞身绕后，男子又是轻拂，脱尘便撞在柱上就要滚下云宫，陆霜玉含泪，急忙拉住脱尘，一股疾风而过，男子挥剑就要从他天灵劈入，“白巾！”不知谁人高喊，男子僵住，呆楞半晌。陆霜玉不顾体内寒冻，扛起脱尘，要奔到程野身前，忽觉一道巨力，男子双腿被锢在原处，却能将剑掷前，那剑奇快，砸到陆霜玉后脑，他仰头见程野浑身赤红雾漫，悬在空中，还未醒来，又身上一沉，老妪跑来护他在后，泪水滴落，哀声求饶：“不要，白巾，不要，老娘求你，求求你。。。。。。啊啊啊啊啊啊啊。”鲜血四溅，落在陆霜玉目上，他心中一窒，翻身回护，男子面有邪笑，又要刺来，嗡嗡几声，入世利光炫目，混着红雾，刺入他肺，陆霜玉携着身上二人，急急后退，洒泪去治，耳中听哐作响，程野男子在鼎前缠斗。

陆霜玉见老妪心口一伤已快痊愈，刚要去碰脱尘，脱尘连连咳嗽，醒将过来，陆霜玉扛起老妪，搀着脱尘欲要逃出宫去，回头再望，男子身上虽有轻伤，可程野已然鲜血遍布，她大口喘气，奋力相抵，喝道：“快走！”陆霜玉心中一凌，在阶上迈出几步。

白巾，白巾，白巾。。。。。。

老妪呼喊在耳中回荡，他转头说道：“师兄，变成古琴！快！”脱尘不解，依言化形，陆霜玉放下老妪，提琴闯入宫中，弹了起来，曲调奇异，难听至极。程野心焦，虚声喊道：“走啊！”言语间又拆了男子几招。陆霜玉不去看她，只喝道：“弦错了，错了！”古琴独自弹出怪调，陆霜玉知脱尘不懂乐理，是在骂人，霎时白气四溢，古琴微变，陆霜玉一喜，沉气静心，十指轻弹，

程野步迟，快要抵挡不住，忽闻琴声阵阵，飘渺婉转，不知怎的，忆起庭外绿草兰花，那人紫衣飘飘。男子闻声，红目流泪，手却不停，攻势渐微，程野趁机，扔剑回旋，步如鬼魅，利剑一砍，男子登时摔倒在地，气却不断，要往古琴爬去，此时云鼎腾烟，飞出白光，钻入男子脑内，男子跃起，翻剑要刺，程野不敌，他凌空挥砍要伤她命脉。

程野咬牙闭眼，剑迟迟未落，竟划在男子身上，他左步前迈，右腿后撤，一手伸前，一手自伤，不过一瞬，大小伤并发，汨汨流血，程野低道：“吴锦？”男子面容扭曲，挣扎许久，爬到鼎后，对着宫柱，虚声问道：“芒寒，你怎的来了！”他哭笑不得，往心口连刺几刀，摇头轻道：“不好。。。。。。不好。。。。。。你们快走，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