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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第1页）

程野见了脱尘，好奇他是如何寻到自己，问道：“脱尘，你怎么找来了。”一阵白雾，巨鹤霎时化作人形，少年白衣翩翩，不经意扫了一眼厅堂，他化形之法实在了得，老妪一惊，不自觉站起，眼神示意小童，小童当下就跑，没走两步，摔在雪地之上，挣扎不得起身，陆霜玉上前搀扶，小童双目张大，身子一僵，任由他拂去自己身上积雪，带他放手，才捂着胸口，蹭蹭跑走。陆霜玉看他惊恐，摸不着头脑，方才一探小童无伤，安下心来。

老妪倏的起身，将身下木椅扔到脱尘身前，木椅虽沉，破空而来，速度奇快，脱尘有防，将申殊推倒，同陆霜玉一道侧身避开，双手趁隙抓住木椅二脚，木椅未有停势，骤然一止，蹭的脱尘双手巨痛，心下是既不解又有气，陆霜玉在后扶住他肩，眉头紧锁，朗声说道：“是我们无礼在先，闯入府内，老人家不喜，清理之中，有事不妨好说，何必动手。”程野转头一看，老妪不似刚才一般面色柔和，连着程野一道，怒目冷视，程野刚要开口，老妪连连后退几步，不语只打量眼前四人，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是朝廷派来的贼人，有本事去取云鼎便去，何必要来假惺惺，为难我们老妇孩童？！”

程野忽而想到脱尘方才解除化形之法，而这法术如此娴熟，不过寥寥几人，老妪应是生出误会，便手指陆霜玉那把万籁，万籁锋利，尾尖有道弯曲，而剑柄之上润玉发紫，被朗空白雪一衬，发出奇光。陆霜玉会意，左右挥剑，老妪见他剑上紫玉，仍是有疑，心想：“如果这人是猿雾一党，早把我捉去云宫，用作胁迫，而剑上宝玉除过朗门弟子被乾遥阵法锤炼过后，断然不会在他人手中生辉。”她一改肃容，面上带笑，不过就是寻常老妪，可她方才扔椅，力道之劲，不免让人心惊。

陆霜玉被老妪招呼坐下，不敢喝她热茶，老妪也不劝，自顾自就说起方才城门之事，讲到伤心之处，抹起眼泪，陆霜玉动容，心道回响，正义大作，急忙说道：“老人家不必担忧，我们一行本就要去云宫，替您一探，不在话下。”脱尘桌下，捏他手肘，内劲入骨，陆霜玉尽力不显，还是痛得皱起眉头，脱尘说道：“云宫虚实，我们不甚明白，此次一去，凶险万分，小童之事，不能保证。”老妪喜色转而为愁，程野想到小童，他多不过八岁，就要上宫守护，孑然一身，直至死亡，心有不忍，将三人拉到院门一侧，劝道：“我们虽不能作保，可应她之请，略作一探，也不是不行。”脱尘瞥一眼院中厅堂，说道：“此事是北地长久之俗，百年以来，无人能破，你纵探了，也阻止不得，此种期望，不如不给。”

程野知突破不得，要从申殊身上下点功夫，可他负手而立，一言不发，想起昨日相拒，更是教程野心中无底。她想了片刻，助人心意已决，丢些面子又有何妨，便背身过去，一转回来，就是愁容在面，容色黯然，抬头去凝申殊。申殊侧头，见陆霜玉抓住脱尘要走，也要跟上，手腕一紧，就要抽身而去，可程野力大，他哪里抵得过，只得定在原地。程野嘴角一撇，鼻尖泛红，申殊见她又要使诈，如何也见不得此人落泪，把头一扭，背上一暖，她从身后将自己圈住，申殊说道：“不要白费功夫，把手放开。”程野不从，手却更紧，假意发出抽泣之声，嗫嚅着道：“求仙人发发慈悲，有何难事，我来承担。”申殊拖着程野行了几步，听她动静，烦闷难耐，咬牙忍耐，思了良久，才垂下头来，转过身去。

程野顺势将头埋他胸口，哭哭啼啼，还要蹭他几下，申殊心窒，轻声低道：“依你之言。。。。。。松手吧。”程野不动，申殊不解，心想程野不是骄纵之人，昨日回绝，恐伤了她心。他内疚万分，叹了口气，轻揽怀里之人，手拍作抚，替她顺气，忽听几声轻笑，程野抬头，眉眼弯弯，她方才鼻头泛红，不是伤心，却是冷得。申殊再觉入套，可已经应她，不好反悔，忽然面中一热，她踮脚吻他颊边，申殊惊恐，猛的栽倒在地，溅得积雪纷飞，程野背手，向后走了几步，笑道：“仙人最好了！”脱尘踹开厅门，飞身而出，见仙人倒在地上，浑身是雪，急急搀扶，回见程野笑容，喝道：“你对仙人做什么了？！”申殊借力起身，脱尘激怒，要同程野相斗，便伸手拉住，淡道：“无事。”脱尘见申殊摇头，只好放下佩剑，将人搀进门厅，不知程野同老妪说些什么，老妪欣喜，弯腰道谢。他心下一沉，暗想此女趁仙人法力尽失，出力胁迫，可怜仙人，未有防备，被她击倒在地，只好答应。

脱尘咬牙攥拳，却听陆霜玉在耳侧悄声说道：“师兄不可，程野要是当真，打斗起来，我们二人自顾不暇，如何能护仙人？”他实在不敌程野，想了片刻，只好作罢。老妪请众人留下住宿，又和小童烧水做饭，盛情款待，然桌上除过野菜稀粥，再无他物，程野起身回房，老妪着急，走前两步，开口说道：“侠客相助，老妇无好菜好肉款待，不是有意怠慢，而是北低寸草不生，平日就挖苦菜过活，幸得象州相助，每月补给，才会好些，可此月不知为何，象州使者却未临，请侠客海涵。”程野听老妪提起象州，心中难受，转而笑道：“老人家别误会，你在此稍等片刻。”老妪不安，牵着小童在厅中踱步，小童饿极，扭头望向桌中，不住吞咽。

程野揣着包裹跑前，递给小童，小童迟疑，见老妪点头才敢打开，包中点心各色，正要取出一块，忽看老妪目中有泪，留下几滴，便是惊恐，将包系上，就要交还。程野轻摸小童头顶，笑着止住，却见老妪拿过布包，不肯收下，只得作罢，坐到桌上，申殊一行等她回来，才纷纷拿起碗筷。几人用过饭后，各自回房歇下，睡到夜半，忽听一声惊叫，脱尘推门跑出，程野早已轻跳上檐，要去跟上，却被申殊拉住。申殊手指上空，他循迹去看，一道白光，划破夜空，不知飞向何处，领会其意，同陆霜玉二人反向去追。

申殊见他们离去，腾身上梁，忽听一人在喊，回头去看，老妪站在房前，叫他小心，申殊点头，雪地之上，有单只脚印，他迟疑一瞬，脚印已迈出数寸，跨步跟上，在梁中往来横跳，走了许久，才见程野碧蓝外袍，她跳下房梁，入了一院，纵步跟上，到了屋中，一年轻妇人低声哭泣，怀中之人动静全无，上前去探，竟是干尸。干尸瞠目，皮肤皲裂，口张舌出，死相可怖。程野将申殊护在身后，面朝妇人，问道：“发生何事？”妇人抿唇摇头，哭泣不止，程野恐其受险，绕她身后，手刀一击，妇人当即晕倒。

程野将人背到身上，嗖嗖几声，申殊身后，一道白光，风驰电掣，速度奇快，申殊受伤，奔波劳碌，虽有反应，只觉身沉，躲避不开，程野猛得将妇人抛下，攥紧入世，纵步飞跑，持剑去挡。白光有形，同入世相抵，剑身迸出火花，溅到程野面上，她惊呼一声，调动内里，假意不敌，松手要倒，白光四散，就要入她口鼻，刺的一声，程野出剑插入白光正中，那光猛的炸开，程野躲之不及，被迸发白气覆到左手，申殊回神，跃身护住，白气滚烫，烧在背上，他头晕目眩，快要失神，身侧忽然钻出无数血手，将白气攥住，碾成碎片。无数碎片飘飘扬扬，落在雪上，一瞬便已消融。程野急忙去探，见申殊仅外袍烧穿，未有烧到内里，才安下心来，突然手臂巨痛，不住喊道：“别碰！”

申殊松手，就要将人背起，却听她道：“不打紧，仙人先探路，我在背上那人就来。”申殊要劝，也知自己体虚，背不起人，替她拭去额前细汗，捡起入世，沉力跳起，回见程野咬牙，半晌才将妇人背起，晃了几下，才稳步上梁。申殊走在一侧，望空提防。圆月皎洁，繁星点点，一派祥和。程野受伤，跑得不快，半刻才回到老妪院内。院内空地，铺着粗布，示意程野放下妇人，躺到步上。程野依言，她左臂之上，结出寒冰，入肉三寸，寒气入体。小童跑出了火房，提了沸水，老妪接过，掏出小瓶，在水面滴了药酒，扑将过去。沸水贱在程野手上，冷热相冲，冒出白烟，剧痛阵阵，她却能忍，一言不发，额汗涔涔，申殊急急上前，握她右手，拂去她面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