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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第1页）

那副帅于猿雾而言早是无用之人，他此番劫持，是要戏弄脱尘陆霜玉，本欲一刃穿二心，遥见城上飞下一人，身速奇快，如鬼魅附形，忽觉有趣，并不逃走，心藏讥诮，想要看戏，骤觉后背发冷，有赤红之雾从后方飘散而来，猿雾略惊，思索片刻，哈哈一笑，才道：“姑娘你很有意思。”

程野想他杀害孩童，屠戮百姓，听其言，只觉恶心，要奋力刺去，可猿雾皮肉霎时扭曲成团，将她剑缠住。程野一惊，沉气出力，猛地取剑，收力不及，踉跄后退两步，猿雾身体竟愈张愈大，啪的一声，突然炸开，眼球器官散落一地，程野速速覆手在面，血溅在手，腥味弥漫开来，她闭眼朝侧边跑了几步，拉出几寸，凝神再看，血泊之中是兔儿女童倒在地上，四目睁大，嘴角汨汨流出鲜血，却不见猿雾在哪。

程野手汗涔涔，几乎要握不住剑，她心跳如雷，在耳边咚咚作响，无论她如何去看，除过硝烟，尸体，什么都没有，顿觉头痛欲裂，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师父训斥，说她犟如牛，不知变通。程野明白，凭她一人，无法拯救所有，可不甘、怨怼、烦躁、自责、惭愧、迷失从心底翻涌上来，程野血脉喷涌，无数感情汇聚化作怒气顺着体内暖流仿佛沸腾起来，她目光所及模糊不清，渐渐迷失。

女童身后一尸体突然站起。那禁兵初死不久，面如纸白，头忽然绕圈，调转过来，竟张口问道：“姑娘你哪里不舒服么？”忽然狂风来袭，惊雷一道，将猿雾附身人尸劈成两半，程野双目微张，腹中金光乍现。几寸之外，众人看她面若冰霜，飞身上空，口中有词，却不知在念什么。

申殊一惊，伸手去碰红雾，红雾滚烫，引力一推，当即将他弹倒在地。申殊趴在地上，抬头望去，只见乌云密布，就要降下骤雨，匆匆跑去，钻入红雾，浑身炽热难耐，耳中是魂灵嘶吼哭泣，嘲弄嬉笑，尖声凄喊教他头痛如绞，似有数百小虫啃噬他骨。

申殊忍住剧痛，血雾之外忽有数人，手敲血球，使剑劈来。血球哐哐作响，吴芒寒见状也由内向外撞击。二人在内使劲，外面几人相撞，如此相冲，血球正中裂开一道细缝，申殊握拳一跃，血球登时粉碎开来，嗡的一声，如雾消散。脱尘见程野不受控制，待空中金点汇聚成光，不仅是猿雾，在场众人都要遭殃，唤吴锦同厢军一行先离，留下他和陆霜玉救血球二人。

陆霜玉听脱尘安排，抢先扛起吴芒寒，疾步逃跑，一下子走出数寸。申殊放下心来，却见脱尘执拗，留在原地，不肯离开，急道：“快走！”脱尘抿嘴摇头，定定望着申殊，申殊知他倔强，叹了口气，将其护在身后，心想程野被猿雾以女童之尸一激，戾气冲心，倏尔失控，而他散血，相救吴锦，又被金环禁锢，同凡人无异，暗下决心，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让程野邪念入心，走火入魔。

脱尘御剑，二人飞到程野身后几寸。申殊见她金光笼罩，腹中流辉四溢，心想程野每每失控，下意识地用他元神，服从于本能欲望，她此番对猿雾深恶痛绝，找之不及，灵气调动，锋芒四溢，如不打断，便会控制不住，伤及无辜。脱尘和他闯入金罩，本以为有阻，却入得轻松，见前方程野金眸张大，四下里望，不禁生出疑惑，可救人要紧，不得多想，申殊让脱尘施法，生出斥力，向程野推去。

一道疾风吹过，脱尘手中白气须臾便朝程野头顶撞了过去，二人屏息，却不见程野回头，以为无用，又要再试，不知何人，尖叫一声，吓了一跳，他们是头一次见失控之人还可言语，细细听去，只听程野喊道：“痛痛痛！”她猛一转身，吓得脱尘念决，带申殊飞到金罩角落。脱尘手中做势，欲要作法，却见程野眯着金眸，未有袭来，面有不忿，高声怒道：“只差一点，我就要把那死猴子找到，可你们偏偏将我打断，给他可乘之机！”脱尘失神，连连摇头，将手藏在身前，探出一指，指向申殊。

程野怒视申殊，却见他神色如常，淡道：“你上次如此，天上便有人施法惩戒，如不想重蹈覆辙，还是少用为妙。”程野看他严肃，几乎要信，却看他额头冒出涔涔细汗，眼神闪躲，欲要再探，却见他们身后，紫光点点，骤然消失在远方山头，得知猿雾早已趁空，跑得远了，她长叹一声，右手举过头顶，握拳一收，只见猩红血光同她腹中金芒融在一起，霎时收入腹内。申殊未料到如此情况，方才情急之下，强装镇定，搪塞过去。他知是自己误事，心中难受，下了地，一言不发，闷头前走。

程野不解，明明是他来打断，放走猿雾，怎的还怒气冲冲，抛下脱尘跟了上去，牵住申殊衣袖，跳前一步，他眉头深锁，虽面色如常，程野还是瞥见他嘴角微微下沉，想了一会儿，才道：“哎呀！幸好有仙人和脱尘相助，不然我早就走火入魔了。”申殊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闷声说道：“不必诓我。”

脱尘见二人停在路上，以为要吵，装作没有看见，御剑低飞，从二人身旁擦过，一晃而逝。程野见了，心想：“死驴子整天仙人长，仙人短，一有点事跑得比谁都快。什么事还得我来，死驴死驴死驴！”如此想着，面上却是甜甜笑容，她将手伸入申殊袖里，轻握申殊手腕，他却一惊欲要避开又被程野拉了回去。

程野双手紧握申殊手腕，只觉左手冰冷，心中一震，使劲将申殊手臂拉出，见他手上裹着厚布，鲜血浸透不知怎的，心中微微抽痛，急声喊道：“这是怎么了？”申殊泰然自若，却鼻尖微赤，说道：“小伤，无碍。”程野知申殊手上疼痛，愧怍蚀心，定是在不断自责自己干扰，使猿雾逃走。

程野内疚心想无知者无罪，仙人定是担心她，才急急闯入，是她不识好歹，罪责于他，忽然灵机一动，挤出眼泪，柔声说道：“是我无能，放走猿雾，错怪仙人，仙人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申殊被她说中心声，转过头来，见她面上有泪，顾不上心中难受，急急抽手去擦，程野却顺势将脸贴他手心，目含秋水，楚楚可怜，又将双手抚上，同自己单手紧贴。申殊明白，自己必定面带绯红，不知他心事还能如何藏匿，不过淡淡凝她双目。程野眼角一扫，匆匆将头抬起，将申殊衣袖向上推去，他臂上水泡累累，状若鱼麟，定有钻心之痛，怕弄疼申殊，将他手臂放下，默默前走。

申殊不知说些什么，亦步亦趋。二人默然行了一会儿，程野突然止步，低声说道：“我讨厌。”申殊未有听清，凑近上前，蹲下膝盖，轻声问道：“什么？”程野平视申殊，凝他半晌，大声又道：“我说我讨厌！”申殊不解，不知道她恼些什么。程野自己也是不知，不过见了申殊浑身是伤，一颗心便好似在火上炙烤，她心绪不宁，道不明脑中所想，混着眼泪，怒视申殊，突然卸力，身子一软，就要倒地。

申殊急急扶她腰身，她顺势扑进申殊怀里。申殊惊愕，她双手搂得很紧，连连低语，念道：“我讨厌看你受伤。”申殊本要将她推开，心里泛酸，好似被她怀抱攥紧心脏，呼吸不上，他手悬空中，半晌终于落她腰上，将人圈进怀里，轻声说道：“常事而已，怎的要哭？”他轻拍程野后背，又摸摸怀里人头发。程野鼻尖都是申殊淡淡药味，渐渐被他安抚，伸手捧住他脸，佯装愤怒，说道：“你以后给我当心一些！再这样草率，我就。。。。。。我就。。。。。。”她一时想不到要如何要挟，话堵在口中，申殊忽的笑起，乐不可支，丝毫不怵程野。程野一怒，捏他双颊，他招架不住，才忍住笑意。

申殊双手冰冷，却怀抱融融，程野赖了半刻，抬头撞上他幽深目光，而申殊背后突然有一硕大人脸，程野惊叫一声，又要摔倒，申殊迅疾，单手将她揽住，护在身后，来人竟是陆霜玉。

陆霜玉眼珠滴溜溜地转，在二人之间流连反复，问道：“你们在作甚？”申殊担忧程野清白被诬，淡道：“本仙虚弱无力，程野不过搀扶一二。”陆霜玉略一点头，又看向程野，也要从她嘴里探出答案。程野被他打扰，面有不爽，冷道：“我抱了仙人，怎么了？”陆霜玉沉吟片刻，面露笑容，又道：“我也要抱！”申殊登时裹紧外袍，缩到程野身后，程野挺身而出，却见陆霜玉飞身而起，扑将过来，她左腿使劲，往外一蹬，陆霜玉霎时连人带沙，滚出几寸。他爬起身来，背后发冷，急去回看，见是师兄。脱尘问道：“你们在作甚？”陆霜玉轻拍身上尘土，嬉皮笑脸，故作高深。

程野抿嘴，申殊扭头，脱尘生疑，揪住陆霜玉领口，将人提了起来，离地几寸，问道：“她们在作甚？”陆霜玉谄笑，眼珠一转，刚要开口，眼角一扫，见程野攥着入世，在泥上连连猛刺，登时汗如雨下，不敢再笑，抿唇说道：“我不知道！”脱尘顺他眼神望去，只见程野正用衣袖擦拭剑鞘，无甚异常，思了片刻，才将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