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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焚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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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如同一位固执而残忍的暴君,在我体内盘踞不去,将那场街头偶遇带来的惊悸与深埋的旧伤,煅烧成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战役。

五天。整整一百二十个小时,时间在体温计的刻度上攀爬、回落、再疯狂飙升的循环中,失去了平直的轨迹,被拉扯成一段段模糊而灼痛的碎片。窗外的秋光从明媚到阴沉,再转为带着寒意的晴朗,对我而言,都只是隔着厚重窗帘、扭曲晃动的模糊光晕。

40。3℃只是个开始。

药物和物理降温就像试图用细沙去掩埋喷发的火山,只能换来短暂的喘息。体温时常在夜半或凌晨,毫无预兆地再度窜升,轻易突破39。5℃的警戒线,向着危险的高地冲锋。我的身体在这反复的炙烤下,迅速耗尽了所有气力,变得如同一具被架在火上慢烤的空壳,皮肤滚烫,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流,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水分全部蒸干。

意识大部分时间是昏沉的,像沉在滚烫浑浊的泥浆底部。但高烧又诡异地带来某种异常的清醒,只是这种清醒是破碎的、扭曲的。

我分不清现实与梦魇,常常在浑身剧痛中惊醒,却发现自己仍躺在熟悉的床上,只是沈修担忧的面孔在视线中晃动、重叠。耳边有时是窗外的风声,有时却幻听成顾凛嘶哑的呼唤或是铁链拖沓的声响,惊得我冷汗涔涔,旋即又被更高的热度吞噬。

沈修成了这场战役中唯一寸步不离的守城者。他几乎不曾合眼,那张原本就因长久伪装和谋划而略显冷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眶深陷,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只有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却始终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不肯熄灭的火焰,紧紧锁在我身上。

他的照料细致到近乎偏执。每隔一小时测量体温并记录已成固定流程;物理降温的温水永远保持最适宜的温度,毛巾更换的频率精准得如同钟表;喂水喂药时,他会先自己尝一下温度,再小心地托起我的后颈,一点点润湿我干裂的嘴唇和喉咙,耐心得像在哺育雏鸟。我因高热盗汗而湿透的睡衣,不知被他更换了多少次,每一次他都动作轻缓,尽量避免惊扰到我昏沉的睡眠。

但高烧带来的不仅是热,还有诡异的恶寒。有时,明明体温计显示着骇人的数字,我却会突然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赤身裸体被扔进冰窟。“冷……哥,好冷……”我会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向身边唯一的热源寻求庇护。哥哥会立刻用干燥温暖的毯子将我裹紧,甚至会将我连同毯子一起轻轻拥入怀中,用他的体温为我驱散那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他的怀抱宽阔而安稳,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沉稳有力,成了我颠簸意识中唯一可以锚定的坐标。

然而,高烧最危险的敌人,是它对身体机能的无声掠夺。持续的脱水、电解质紊乱、能量耗竭,让我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

第一次濒临晕厥,发生在高烧的第二天深夜。

那天傍晚,体温似乎稍有回落,我难得有片刻稍显清醒的时候,喝下了小半碗沈修熬的稀薄米汤。但到了半夜,毫无征兆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我正在昏沉中,忽然感觉身下的床铺剧烈旋转起来,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化作了无数个重影,飞速旋转。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我试图抓住什么,手指却虚弱得抬不起来。

“呃……”一声短促的呻吟刚溢出喉咙,眼前的光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声音都急速远去,只剩下自己心脏在空洞胸腔里疯狂而孤寂的擂动声,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小钰!”

沈修的声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穿透层层迷雾传来,带着撕裂般的惊恐。紧接着,我感觉有人猛地托住了我向后软倒的身体,冰凉的指尖用力按压我的人中穴,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同时,温暖的掌心不断轻拍我的脸颊。

“小钰!睁开眼睛!看着我!呼吸!”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近,那里面蕴藏的恐惧是如此真切,甚至压过了我自身的昏沉。

刺痛和呼唤像两根绳子,将我几乎沉入深渊的意识一点点拽了回来。眼前的黑暗缓缓褪去,重新映出沈修近在咫尺、苍白如纸、写满骇然的脸。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额角甚至有细微的冷汗。

我虚弱地眨了眨眼,视野依旧晃动,但至少能看清他了。胸腔里那股憋闷欲呕的感觉还在,浑身冷汗涔涔,刚才那一瞬间彻底失去感知的恐怖后知后觉地攫住了我。

“我……怎么了……”我的声音细若游丝。

“没事,只是有点虚脱。”哥哥立刻回答,声音已经强行恢复了镇定,但托着我的手仍在微微颤抖。他迅速调整我的姿势,让我半靠在他怀里,端过早已准备好的、加了少量糖盐的温水,小心地喂我喝下几口。“慢慢喝,别急。”

那杯水带着淡淡的咸甜味,滑过干涸的喉咙,似乎将涣散的力量稍稍凝聚了一些。但眩晕感并未完全消失,世界依旧在我眼前轻微摇摆。

沈修当机立断,再次联系了医生。医生赶来后,为我进行了紧急的静脉补液。冰凉的药液顺着静脉流入身体,带来另一种奇异的清醒感。沈修一直守在床边,握着我没有打针的那只手,目光须臾不离,仿佛一眨眼,我就会再次被无形的力量拖走。

第二次更为凶险的情况,发生在第四天的午后。

持续的高热和摄入不足,让我几乎油尽灯枯。那天,我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灼热的灰暗里。沈修正在尝试用吸管给我喂一些果蔬汁,我勉强吞咽了一小口,却突然感到一阵极其剧烈的心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不规则地疯狂跳动起来,带来窒息般的胸闷和恐慌。与此同时,强烈的耳鸣再次响起,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像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向中心蔓延。熟悉的、可怕的失重感和意识剥离感又一次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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