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玓白眼皮垂落,语气越发漫不经心。
“不知二位对水经可有涉略。”
张先生:“唔?郎君小小年纪,竟是懂得水经注?”
少年悠哉乜笑:
“山南为阳,水北为阴。分石改道,春石在东,秋石在西。”
“则,燕回九阙,紫薇复明。”
张先生一怔,忽地循着燕玓白这段话,将四周全都望一遍,他神色有几息恍惚,俄而不敢置信地看向燕玓白原先躺倒的溪水。
不算深的河床上,两块差不多大小的青苔卵石正以对角的方式半嵌其中。
若仔细看,二石下方正中还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空缺。
赫然是机关阵法。
张先生捏扇的手禁不住颤动,险些倒吸气:
“你是说,这燕晋太祖以水经地势为阵,借溪流做机关藏下陵寝。待解了这机关,太祖重又霄起,紫薇星现?”
陆熹招呼完了属下,转头被自家先生满眼精光的样子唬了一跳,想说话的话憋在嗓子管不上不下。
且观那少年与激动的张先生截然相反,他一径弯眸:“若先生想探个究竟…不若如阿青所言,与我等做个交换。”
青t青眼皮子抖抖,阿青?
头有点晕晕的,是燕玓白现给她取的化名?
得了这番回话的张先生低头,一旁陆熹摸不着头脑:“先生?”
张先生猛然呼一口热气:“请主公随我换一处地方说话。”-
“!”
脸上痒痒的……什么东西在挠?
青青猛地睁开眼,哗叉坐起一拍左脸,指间顷刻多了根断了的细草。
青青沉默,盯着草看了会儿,耳边忽而响起凉飕飕的轻讽: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燕玓白躺在藤垫上,轻描淡写丢了指间剩下的半截草。身旁正在捶药的医师见她醒来,顺手把药膏塞来:“女郎睡了一夜半日,终于醒了。这药膏予你抹额头。”
青青还有些昏懵:“哦……多谢您。”
手心里的小瓷盒冰冰的,她捏紧了,由这股冷意刺激了会儿,意识才慢慢恢复。
是了,医师刚来给燕玓白诊治完伤势她就直接睡着了。
估计是一阵阵的精神紧绷导致的。
医师煮好药汁,又查看一番固定骨头的夹板。
青青摸了摸上好药的额头在一旁围观。条件有限,燕玓白也老实地任医师扯开衣衫,逐个收拾伤痕。
青青越看越不舒服。
被关在冷宫的那几天,她给他脱衣服擦身时就难受他触目的瘦骨。如今这骨皮上又添了一大串伤,更扭曲骇人了。
几次生死,他总踩在这两线的中间博弈,不断地把自己当骰子扔。
偏偏这种时候狗屎运又会姗姗来迟,继续吊着一条命等待下一次风浪。
“药上了这两日,女郎也当看会了,下回便交由女郎换药,如此也快些。”医师吩咐完毕,青青也筋疲力尽点点头,挪到燕玓白的小帐篷里坐下。
顺手扑了些溪水在脸上,青青围观四周,恍然才觉距离和陆氏达成协议已经过去了快两天。
燕玓白的话极具蛊惑性,那位张先生走了没多久就折返,详尽诈问。
这些功夫足够燕玓白准备说辞,信口就以水经讲解此山地貌,水流走向。虽然有气无力的,但条理清晰列证确凿,实在容不得人不信。
当下陆熹仰天大笑,允医师上前查探。老医师脱了衣衫一把脉,井井有条列了一大串:
“右臂中段骨断筋伤,小指龟裂。左胁第三肋折,周身见青紫瘀斑凡二十又三处,此乃堕坠之伤,致气血离经,营卫俱滞。更兼肺络受震,息促而咳隐血沫。嘶……不知何故心脉时急促时虚衰,郎君骨瘦如柴,可是鲜少食饭?啧……不过救助还算及时,多多修养,不出二月就能自如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