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找你。”谢知奕走过去,帮他捡起抹布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他被洗涤剂泡得发红的手指,心里一阵抽紧,“能请假吗?一会儿。”
贺穗看着谢知奕,从他沉静的眼神里读出了不寻常的意味。他点了点头,去跟领班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脱下围裙,跟着谢知奕走出了快餐店。
两人沿着工业区嘈杂的街道慢慢走着,一时无话。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与周围轰鸣的货车、下工的人流格格不入。
“我接到一个北京的电话,”谢知奕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静地叙述了投资邀约的事情,“……这是一个机会,能让‘微光’走得更快更远。”
贺穗安静地听着,心脏在胸腔里慢慢沉下去。北京。那么远。他应该为他高兴的,可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祝贺的声音。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破旧的鞋尖。
谢知奕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贺穗。他的目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和认真。
“贺穗,”他叫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我一起去北京。”
贺穗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慌乱:“我……我去北京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拖累你……”
“你不会拖累我。”谢知奕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你从来都不是拖累。”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些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
“没有你当初寄来的那些钱,我可能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没有你后来匿名发的那些邮件,一点一点帮我找问题,‘微光’可能早就因为糟糕的用户体验死掉了。贺穗,你看着我。”
谢知奕伸手,轻轻握住了贺穗冰凉的手腕,力道不容他退缩。
“你站在我这边,对我来说,比任何资金、任何机会都重要。”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贺穗的心上,“我不需要你具体做什么,我只需要你在。在我累的时候,能看见你在;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知道你在。这就够了。”
贺穗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迅速泛红。他从未听过谢知奕说这么多话,更没听过如此直白而坚定的……需要。
“可是……我……”贺穗的声音带着哽咽,“我配吗……”配站在那样光芒万丈的你身边吗?配和你一起去那个更大的世界吗?
“配不配,我说了算。”谢知奕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贺穗手腕内侧的旧伤疤,那里记录着他们共同的、不堪的过去,“贺穗,我们在一起吧。不是以前那种模糊的依赖,是正式的,明确的在一起。你,和我。”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带着谢知奕式的、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决心。
贺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所有的自卑、所有的惶恐,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句简单直接的话击碎了。他用力地点头,泣不成声,只能反复地说:“好……好……我去……我和你一起去……”
谢知奕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里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瞬间春暖花开。他伸出双臂,将贺穗紧紧拥入怀中。贺穗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把脸深深埋进谢知奕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泪水浸湿了谢知奕的衣襟。
周围是嘈杂的工业区,是尘土飞扬的街道,是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两个伤痕累累的少年紧紧相拥,许下了关于未来的、最重要的约定。
决定之后,一切变得简单而迅速。
贺穗辞去了工厂的工作,收拾的行囊简单得可怜,几乎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那个屏幕有裂痕的手机。谢知奕帮他处理了租房等琐事,然后两人一起回到了他们最初的城市,做最后的准备。
出发前夜,他们住在谢知奕那间小办公室里。地上铺着简单的被褥,窗外是城市的霓虹。
贺穗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我们……真的要去北京了吗?”感觉像做梦一样。
“嗯。”谢知奕正在整理电脑里的资料,头也没抬,“怕吗?”
“有一点。”贺穗老实承认,“但和你在一起,就不那么怕了。”
谢知奕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夜深了,两人并排躺在临时地铺上。贺穗因为白天的奔波和情绪的起伏,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清浅。谢知奕却没什么睡意,他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贺穗安静的睡颜。
他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贺穗耳后那道淡化的疤痕,又拂开他额前的碎发。这个人,他曾经拼尽全力去保护,后来又被对方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现在,他们终于要并肩走向未来了。
前路未知,挑战重重。但谢知奕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满力量和决心。
他轻轻握住贺穗放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
“睡吧。”他在心里轻声说,“明天,我们去北京。”
新的世界,他们将要一起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