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后的蝉鸣太过喧嚣,容显资昏昏沉沉地趴在床榻上,却又不敢睡过去,宋瓒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赶不走,只说守着容显资。院内兰婷玩容显资做的模型玩得上了头,根本不理会日头偏到了哪。
宋瓒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由着它自己结痂,他坐在容显资身边,感受着容显资带给他的痛。
他舍不得让伤口愈合。
迷迷糊糊间,外面传来下钱粮的呼喊声。
容显资的意识在虚实间沉浮,她看着靠床坐着的宋瓒,宽阔的肩膀此刻有些颓靡。她轻声道:“宫门快下钥了,你快回去吧,诏狱那边还等着你呢。”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从门外斜斜打进来,宋瓒侧头,看见容显资脸上泛着金色的暖,二人的影子又是清灰的冷。
容显资想说你在这我不敢睡,很累,但她怕这话会刺激到宋瓒。
宋瓒抬手去摸她的脸颊,可他一抬手就挡住了暖阳,最后容显资脸上只剩冰冷。
他手僵在空中,最后还是触了上去。
他摩挲着容显资的脸:“我明日再来。”
容显资笑笑,没有睁眼。
宋瓒踏出院子的脚步声打扰了兰婷,她抬头一看才发觉天色不早了。
“遭了,别被尚宫局的人发现我来容显资这了!”。
“关小姐!”
季玹舟清冷的声音透出几分格格不入的焦灼,他伤未好全,有些虚弱。
病床上,容显资的身体开始莫名抽搐,发起高热,似在梦魇。
关月很快给容显资挂上了生理盐水,抽了三管血却查不出任何病因,她呆呆看着季玹舟:“难道是那边……”
季玹舟脸色一白,此时容显资却开始梦呓了起来,他附耳倾听。
“对不起……对不起……”
季玹舟轻拍容显资,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却听她又道。
“玹舟……对不起……”
季玹舟刹那呼吸都一滞,他将额头碰在容显资额头上,用自己的冰凉去缓解容显资的高烧。
关月拿了一支针剂:“查不出病因,我先给她打抗生素,期间你用水给她擦身子,不要闷着,氧气也不能断,有什么立刻按铃。”
季玹舟重重点头。
关月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容显资粗重的呼吸,以及季玹舟压抑的心跳。
他不敢怠慢,立刻去洗手间打来一盆温水,浸湿了毛巾,拧到半干。回到床边,他动作极轻地解开容显资病号服的扣子。指尖偶尔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让他心口一阵揪紧。
水珠短暂地给容显资带来一丝清凉,但很快又被新一轮的高热蒸腾。
“对不起……玹舟……我太蠢了……”
“我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伤后的虚弱,“阿声没有什么对不起我,阿声最聪明。”
窗外霓虹灯照亮着夜空,LED屏幕流转着瑰丽的广告光影,架桥上的车带着引擎的低啸奔向远方。
季玹舟握住容显资滚烫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
“妈妈,爸爸……对不起……”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容显资感觉不到是自己闭眼了还是没有点蜡烛。
她感觉有人又走近了自己院子,却已经听不出是来者是谁了。
忽然,她闻到一阵玉兰花香,又感觉到带水的帕子覆盖上了额头,让她有了一丝清明。
她轻笑:“阿婉。”
那人手一顿。
容显资抬不开眼皮,虚弱道:“你真好。”
阿婉干干开口:“是你让孟回领我到自己宫殿的。”
容显资喃喃道:“应该的,我把你弄进来的,得对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