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前面山头怎么冒烟了。”缀在队尾的小兵瞥见前方远处冒起浓烟好奇发问:“难不成走水,我们可要换个路走啊?”
同行伴一看,惊呼:“蠢货!那是硫磺焰!”
焚粮信号——硫磺焰。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前面发生什么了?
裴南泽手中三面旗帜转的飞快,思绪再次沉寂。
稻草呈燎原之势一路噼里啪啦,所过之处留下浓烟,混杂在烟雾中的胡椒味呛咳不说,熏得眼睛睁不开。
车辕插长矛结枪阵,徒劳抵抗。
某个瞬间,铜铃骤响,在这场火光熏泪下,他们再也没有睁开眼。
他们想起来了,他们是锦衣卫,是大兖的士兵。
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就被剥夺灵魂,封印在所谓的神木之中,带上假笑来到庄子上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
它们早就死了,见不得阳光,外面的炙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们。
直到有一天,他们做了个梦,梦中人告诉他们西山巫蓬树以铜板嵌凿其上便可免受炙烤。
可那所谓神木赐福,不过是将他们捆缚的生魂投入空壳,用生魂的阴气阻挡烈日,再用极度的欢乐麻痹他们……而他们还要奉献、供奉,将魔鬼当作神明跪拜!
脓液腥臭像一场瓢泼雨点打在铠甲上,夹杂着生者灵魂一齐落下。
空壳的身体浸入灵魂深海,往日不再的愕然,被算计的恼怒,难以接受自己身亡的恐慌……众生百态何其复杂多变。
瞬间垮掉的假笑,痛苦取代胸膛欢乐,前一秒畅游花海,后一脚踏进深渊。脸上还僵持着来不及收回的笑,泪水早爬满骨髓渗入肺腑。
“第三决——怒。”
这一刻他们身上的愤懑汇集于术师,所有的苦楚,压抑一五一十传给同他们通感的裴南泽。
术师通感,同众生喜悲。
他们可以放肆自己的心绪,无需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术师与他们同在。
在它们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道轮回大门轰然大开。
一半白光莹莹欢声笑语,散发生机,一半黑雾涔涔苦难横生,晦涩暗沉。
黑与白交织碰撞,纠葛难分。
这是人间。
六道轮回中的人间道。
万千悲欢喜乐,术师要做的从来不是单单感受情感,他们要对抗。
或者说压制。
术师不仅要感受众生的喜怒哀乐,还要替他们承担、引导甚至镇压这些情感。
一旦术师自己失控,便是五感丧失,万劫不复……
这才有了术师无情一说。
江知眠自这道大门出现久久沉望,术师身影孤立在人间道大门前,在黑与白的交织下衣诀翻飞,空旷寂寥与此景相匹配不过。
那少年难得收敛一身纨绔,眉眼锐利深沉,带着肃穆凌然的杀气立于轮回之间。少年未冠,乌发半垂,露出束扎在耳后的一节流苏,任风吹至脸侧。黑色的流苏衬得锐利下颌线更加棱角分明。
额前碎发遮挡眼角,平衡了那乖张映丽的容颜。远远望去真有几分独当一面的沉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