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色怪物的触手尖尖卷曲,头胴部的眼睛一点点闭上。
走马灯让祂想起了很多事情,模糊的细节,时寻的变化,一次次看似毫无理由的选择。
祂活过两次,两次都很幸福。
“时岭?时岭!时岭!”本来就矮矮的人类看起来很小了,蹦来蹦去的像只小跳蚤。
时岭用触手卷住他,蹭了蹭。
“咻咻。”祂弯了弯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澄澈,再然后——
在祂彻底死去的前一刻,外面响起惊慌的脚步声,温度低了,有风。
还有,哭声。
第95章怪物情人(12)
当消防员和其他研究员闯入的时候,看见的是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时寻。
时寻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冷静强势的代名词,此时却仓皇无助地用哭到红肿的眼睛望着他们,他嘴唇重重地哆嗦了一下,嗓音沙哑:“帮我把祂的,尸体,带到我的实验室。”
那几个消防员尽管签过保密协议,也被提前打过预防针,但是看到如此畸形的怪物,还是忍不住想要逃离。
成熟期的时岭和可爱、精致等一系列正面的词都没有关系,巨大的头胴部上眼球一颗颗突起,哪怕已经闭上,也让本就带着暗蓝花纹的皮肤坑坑洼洼,加上比别的章鱼多好几倍的触手,没有人分得清祂的正面和反面,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得难以承受。
祂像一个意外降临的畸体,在失去顶尖的力量后,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怪物。
可是祂连自己会被厌恶都不知道。
实验体的模样如此可怖,边上坐着的青年看起来又柔弱无助,巨大的反差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副被火燎过的充满邪性的宗教人物画主角,有人不忍地想要将他拉起,可时寻没有分给伸出来的那只手半分眼光。
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悲恸着,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坐着的青年除了脸上有点灰之外,毫发无伤,衣服也是干干净净,只带了点褶皱。
他被保护得很好。
“祂叫时岭。”时寻抬起那双不断被泪水冲刷的眼睛,像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所有人都心怀怜悯,所有人都没有耐心听他想说的话。
于是时寻又在众人悲悯的目光中低下头,他看着地上那具巨大的躯体,蓝环黯淡下去,仔细看还能看出上面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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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寻忽然笑起来,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他说:“祂叫时岭”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那双澄澈的蓝眼睛被藏在眼皮下,露出一条细细的缝,他就这么看着祂,无声地说着话。
祂叫时岭,我的孩子。
祂看起来很笨,喜欢看海底小纵队,还总是乱吃东西,可祂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
祂其实很聪明,幼年期就能给自己调配营养液,还能用化学实验给时寻放烟花,可惜祂长大后忘了,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傻。
祂出生在高墙里,也死在高墙里。
哭到最后,所有的情绪似乎都离他而去,时寻脑中出现的念头竟然是“下一个项目要做记忆提取相关的”。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鼓起勇气跨过庞然大物,将他拽起。
时寻借力站起,红着眼睛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像死了老公一样难过的青年步履稳健地精准避开一地废墟,溜溜达达离开了。
要去找三组合作,有他们以前的记录能少走很多弯路。
不对,现在应该先抓出谁是放火的人。
虽然杂物间东西多还很狭窄,但爆炸的概率很小,尤其在一个研究院。
三组这个点还在开组会吧?他记得那帮人做实验会做到凌晨。
他的脚步不确定起来,他现在没办法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也很难对事情轻重缓急做出一个安排。
他往左走两步,又往右走两步,又原地转一转身体,纠结无比。
还在悲痛的余韵中的时寻完全没有发现,衣摆下藏了个小小的拖把球,巴掌大,也看不清脸。
那东西费力地吸住衣摆,在半空中被甩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