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吗?”他又问。
时寻别过头:“或许吧。”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持续了一整个下午。
还不认识季忱的时候,一天过得很快,似乎打个盹就过了,时寻从不觉得无趣。
他的房间外有一株白玉兰,白色花骨朵在春末会伸进他的房间,一直伸到书桌上方。时寻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顺着棕灰的枝桠看着它在风中颤颤的花苞,他会数有几朵花开了,又有几朵还没开放。
后来时姝对花粉过敏,他就再也没有在书桌上见过花了,只有阳光被窗户放行。
时寻便在阳光下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万宅有小桥流水,有曲径游廊,绿藤绕梁阶柳庭花,可还是没有玉兰树,也没有能伸进房间的枝桠。
他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没写地址的信封。*
窗外一直在下雨,近四十度的天气,时寻依旧穿着长袖,时不时咳嗽几声,给话语加上标点,尽管并没有他并没有说话。
季忱罕见地安静下来,坐在他身边。天色暗了,比深蓝更暗,时寻的脸蒙着厚厚的纱,看不清神色。
于是季忱开了窗。
风很大,雨扫进来,吹到时寻身上。
他的眸子动了动,慢慢地扭过头,季忱便关上窗,去给时寻擦被雨水扫到的脸颊。
“我想逃走。”时寻任由他擦着,忽然开口。
“什么?”季忱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逃走。”他重复。
季忱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这话似乎把青年逗乐了,他笑起来,笑得很用力,直到眼泪从眼眶笑出来,他才揩了揩眼角,语调嘲讽:“嘴上说的漂亮。”
季忱着急地想要证明,可刚吐出几个字就被尖刻地打断,时寻用力拉开窗,风裹挟着雨水拍到身上,脸上,风将时寻的声音带给身后不知所措的男人:“我从一个笼子里转到另一个笼子里,我有地方可以去吗?我说我想跟着风走,跟着雨走,跟着天上的云走,我做得到吗?我无用,软弱,装腔作势仗势欺人,你凭什么说喜欢我就喜欢我!”
声音被吹得破碎,最后的话破了音,带着凌厉的哭腔,季忱脑中闪过几个不属于他的片段,记忆里,似乎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从身后抱住时寻,那嶙峋的背脊不断颤抖着,但依旧笔直,他听见时寻让他松开,季忱犹豫了一下,将人转过来。
“你讨厌我吧。”季忱低声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被雨水浸泡,泛出平时没有的,金属般的光辉,深灰的睫毛上沾着水珠,水珠映出灰色的、仿佛永远不会放亮的天空。
时寻看着他,一眨不眨。
雨水或是泪水,顺着时寻瘦削的脸颊往下淌,季忱擦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都擦不干。
“你的眼睛在下雨。”最后,季忱笃定地下结论。
那秀气修长的眉毛蹙起,季忱将眉心抚平,告诉他:“太阳在下雨的时候会被云遮住,你不用一直睁着眼。”
季忱半搂住他,伸手要去关窗,时寻却在这时仰起头。
“我们接吻吧。”他听见时寻说。
季忱关窗的动作顿住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把窗关上:“我这个人很好骗的。”
“不是玩笑。”时寻僵硬地打断他,他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着他的嘴唇,吻胡乱地落在他的下巴,嘴角。
“别这样,时寻。”季忱不得不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现实是没办法被逃避的,就算你亲我一百万次,它还是等着你经历。”
“至少能麻痹自己不是吗。”时寻笑了笑,勾住季忱的脖子,凑近他。
“我好痛,骨头在痛,肌肉在痛,神经在痛。”他握着季忱的手放到胸口,“这里也痛,不是心脏。”
“听说接吻能止疼。”时寻问他,“我可以试试吗?”
第54章看不见的爱人(12)
情感缺失是季忱最大的问题,现在他却无比庆幸问题的存在。
换个人或许会因为心疼立刻就吻住他,可季忱却无比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