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吃痛,扬蹄发出凄厉的长鸣,拉着马车以更快的速度,疯狂冲向那道漆黑的城门。
阿离的心狠狠提起,双手不住地颤抖。
伴随着身后城门轰然的闭合声,马车在最后一刻冲了出去,极速奔驰在城外的官道上。
车内寂静一片,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两个部分。
阿离已是冷汗连连,劫后余生般地瘫坐下来。
她逃出来了。
马车一刻不停地朝远处奔去,直至二十里外的树林间停下,檀娘子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阿离跳下车,见檀娘子身后还有几辆马车,上面各有一名车夫,不由警惕起来。
檀娘子见状,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用怕,那些都是我变出来的傀儡,我们在京中数十年,东西一辆马车可拉不完。”
说着,她又瞧着阿离消瘦的脸,心疼不已:“怎么瘦成这样了?”
阿离鼻头一酸,忍着没有落泪:“我没事了,只是谢璟川似乎已经发现我不见了,若我们一同上路,只怕会牵连到你们。”
檀娘子点头:“我方才也察觉了城中的异动,我们三人还有这么多马车一同上路,目标确实太大,不如分头行动。”
她扬起衣袖,又化出几个与阿离一模一样的傀儡:“这些傀儡会去往与你不同的方向,扰乱他们追踪的视线。”
接着,她又用指尖在阿离眉间轻点:“这是匿迹法,能掩盖你身上的妖气。”
阿离认真地点头,将她交代的事情一一记下。
虽然不舍,檀娘子还是将她送上马车,又给她塞了包银子:“小阿离,你要保重自己,山高水远,我们有缘再会。”
“多谢娘子,日后我们一定能再相见的。”
阿离深深抱住檀娘子,在她不住的嗔怪和催促声中起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扬鞭出发,再不回头。
*
阿离和沈梨的家都在南边,但她并没有往家的方向去,而是选择了向西而行。
在宫中生活了十多年,骤然离开,阿离一时也不知该往哪儿去,该去找谁,只能不停地往前,再往前。
这天地之大,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一路上,阿离东躲西藏,数次与追兵擦肩而过,即使有微弱的妖力护体,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跑了多久,马匹也极为疲倦了,此处已距京城数百里,渐渐地看不见追兵的影子了。
阿离的心却始终悬着,不敢放松。
可事与愿违,这夜路遇暴雨,她被淋得浑身湿透,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反锁了房门,深夜却发起了高热。
窗外是瓢泼大雨,天色晦暗,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潮湿的空气染上一层迷糊的光晕。
阿离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身上裹着粗糙干燥的被子。
她浑身烧得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却一时又感觉无比的寒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意识早已迷糊不清。
“水……水……”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恍惚中,有人轻柔地扶起她虚弱无力的身子,一只坚实的手臂托住她的后背,带着丝丝甜味的温水被小心喂到她唇边。
阿离动了动干涩的唇,贪婪地小口吞咽着,清凉的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难以言喻的舒缓。
可下一刻,水杯被毫不留情地拿远。
阿离偏过头去寻,却怎么也寻不到,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闭着眼,殷红的眼角却不自觉地落下几滴泪,滑入汗湿的发丝。
一只微凉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再次将水杯放到她唇边。
见她急切地喝起来,那只手贴在她颈间薄薄的皮肉上,极其轻柔地安抚着。
这温柔的触感,将阿离拖入一个更深、更沉的梦境。
她梦到自己还在宫中之时,那时先帝还没有驾崩,后面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她如往常一样头疼地盯着姚太傅布置的功课,谢璟川捧着一本书坐于她身侧,温声细语地与她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