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性格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她诡计多端,刁蛮泼辣,家中封建的制度让她变得表里不一。
外人面前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对他却是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方老黑看向已经怔忡许久的方晓冬说:“她很爱你,临死前都把刀架我脖子上,威胁我,非要我养你,否则她做鬼都不放过我。”
方晓冬忽然愣住了。
原来娘真的早不在世了。
他有过这个猜测,但从不敢承认,娘活着,比什么都好。
如今听爹亲口确认,他心里万千滋味无法辩晰。
方晓冬扁着嘴,啪嗒掉了几滴泪,小手委屈:“你是我爹,你不养我,谁养我?”
方老黑没回答,又喝了一碗酒。
坛子空了,方晓冬也醉了,趴在桌上熏熏然。
方老黑把他捞起来,方晓冬残存的意识让他知道,这是他爹,就缠向他爹,跟他比划:“爹,你抱我……”
方老黑喝了多年的酒,酒量早就练成千杯不醉,他看着耍泼的儿子,骂他:“你都多大了?我他妈能抱得动你?你也不看看我这瘸了的腿?”
方晓冬眨了眨眼,眼珠子呆呆的,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方老黑以为他心疼了,结果这小子思考完还是固执地要他抱,完全没了清醒时的懂事乖巧。
他不抱,赖皮鬼就不走,黏在桌上一样。
方老黑无可奈何:“行,来吧。”
方晓冬就屁颠颠蹭上去,往方老黑怀里一扑,脸埋在方老黑颈窝,如幼时一样,把自己全部都缩在方老黑怀抱里。
但他实在太大个了,只能手脚并用地缠着方老黑身体。
方老黑端着他屁股往菜馆外面走。
天已经大黑,星月无尘。
方老黑看了眼路边的黄包车,又歪脸看看怀里闭着眼熟睡的人,想了下,抬脚走了。
他心道,最后再抱着你走一回吧。
回到那间破木屋,方老黑累得气喘吁吁,把小醉鬼扔到了床上。
小醉鬼被硬板床摔得疼,睁开眼,看见他爹坐在床边揉着膝盖,深邃的侧颜,在月光中朦胧清柔。
方晓冬拽了拽方老黑袖子,方老黑转过脸来,问他怎么了。
方晓冬就抓过来他一只手,夹在自己的两只手心里,放在脸颊下,抿起唇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瘦巴巴的小子,脸颊上多了嫩莹莹的软肉,看得出在秦公馆衣食无忧。
方老黑看着他微微弯起的月牙眼,那双眼,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如出一辙。
方老黑用另一只手,抚摸方晓冬的眼尾:“你们李家的血脉可真强,全都长了一双多情眼。”
方晓冬在闭上眼睛睡着前,望见他爹的眉眼弯弯,如清风明月,就连眼角的细纹都那样温暖。
他捧着那只大手,安心睡着了。
秦霄华本是先回了趟公馆,见方晓冬还没回来,要去找人,又听管家说,晓冬走时特别开心,他好多日子都没见晓冬笑得这样敞怀。
秦霄华就没去了,让他们父子两个多处一会儿。
直到过了晚饭点,他又在书房工作了一个小时,才让人备车去接晓冬。
秦霄华来到那间木屋时,就看见方晓冬一脸餍足地蜷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毯子,方老黑则坐在一旁的三足小凳子上,低头在一张信纸上写着什么。
见他来了,方老黑若无其事道:“他喝醉了,带他回去吧。”
秦霄华立在门口时,便闻到这父子俩身上浓浓酒气,他俯身在床边看了眼方晓冬,确定人真得只是喝醉睡着了才安心。
方老黑见他一副担忧模样,就笑道:“怎么,怕我给我儿子毒死了?”
秦霄华心道,你又不是没做过烫坏你儿子嗓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