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能心里说说。
秦霄华一笑:“哪里,岳父多虑,不过你们做什么去了?晓冬怎么喝成这样?”
方老黑把他写的那信仔细叠好:“男子汉大丈夫,吃饭时喝点酒怎么了?是这小子不胜酒力,以后多练练就是了。”
他站起来,掀开他的破衣匣子,回头看了眼秦霄华:“快把这醉鬼带走,我要睡了,别让他占着我床。”
秦霄华从床上抱起方晓冬,他没意识,四肢都放松着,身子轻飘飘的,看着真乖:“岳父,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等秦霄华走到门口时,方老黑忽然叫住他说:“秦霄华,你要是对他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相当于已经承认了秦霄华,秦霄华闻言大喜,回身非常恭敬地弯腰:“谨遵岳父之言,我一定对晓冬好。”
秦霄华带方晓冬离开后,方老黑拿出一件长衫,月白色的,他换下那身灰扑扑的补丁旧衫,穿上拿出来的。
这长衫似乎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压在箱子底下,布料已经变得不再平整有厚度,它被压得薄薄一片,穿在方老黑身上,更显得他单薄孤独。
方老黑又从衣匣子最底下翻出一样东西,放到衣服里,他走到门口,看了眼浓黑无云的晴朗夜空,他的眼睛如墨一样滚黑,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支坠着绿绳的衍清佩。
在这间破旧逼仄的木屋中,他是方晓冬父亲,方老黑。
换上月白长衫,走出这间木屋,他是方家独子,方禾。
晚上十点,方禾敲开了沈朝秋家的高楼大门。
第38章
沈朝秋是个懂得休生养息的人,他年近五十,却无臃肿,眉眼方正,头发黑亮,大把的金钱将自己保养得光鲜亮丽。
他也是个传统守故的人,对于新兴的那些玩意儿,他不太喜欢。
此刻他刚从浴桶里沐浴出来,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浴服,正准备与他的五姨太一起歇息,外面仆人在门口小心翼翼禀报:“老爷,有客人来访。”
五姨太阮云疑惑:“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会儿有人来?”
沈朝秋不愿意见客,就让仆人打发去,仆人在门口思索着,才又开口:“老爷,他说……他叫方禾。”
沈朝秋往床边的脚步猛然顿住,后快步到门口拉开门,双眼犀利:“你说他叫什么?”
仆人战战兢兢:“他叫方禾。”
阮云惊讶,发现沈朝秋神色异常,就过去劝道:“老爷不如去看看吧,这么晚来,说不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呢。”
沈朝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不太能控制肌肉的笑,拍拍阮云的柔软玉手:“我去看看,云儿你早些休息,别等我。”
阮云拉住已经迫不及待的他:“老爷,见客还是换身衣服吧。”
沈朝秋这才发觉自己的急态,忙又回去换上一身常服,出去见客。
沈朝秋起先脚步是非常快的,临到了花厅,却慢了下来,他甚至有些紧张,怕见到那人。
方禾这个人,似乎已经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很多年了。
当年藤下相望,惊艳了他的一生。
往后再寻情人,总要比着方禾的模子。
可方禾的脸,却渐渐在记忆中模糊。
如今猛又扎进来,竟令他的心微微刺痛。
最后,他整理着情绪,缓步过去,看见花厅正中间,立着一个清逸颀长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沈朝秋忽然眼眶一热,哑声唤道:“小禾,你还活着……”
听见声音,方禾回过身,冷漠的脸庞被花厅的大灯映照,一双眼不带任何情绪地在沈朝秋身上扫了一圈。
沈朝秋看着故人的脸,一颗心沉重地过去,正准备要说什么,方禾忽然开口:“沈老爷,别来无恙?”黑眸定定瞧他,透出一丝讥讽。
沈朝秋被他的眼神扎了心:“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禾面对着他道:“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花厅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上茶的仆人早被遣散,静寂的空气慢慢变得僵滞,方禾的眼睛像是两汪冰冷的水潭,沈朝秋落入其中,难捱其严寒。
沈朝秋朝方禾走了两步,就近看着人。
近十九年过去,方禾不再年轻,失去了那蓬勃朝气,却令他更加沉迷,他身上总有会吸引他的地方,比如那双永远不变的眼睛,永远灼灼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