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伯达忽然出声将言心莹的思绪拉回,她牵着傅徽之下阶。如今正是暑月,他的手竟还有些冰凉。
言心莹不由担心起了他的身子。可目下无计可施,只能手上更用力握紧,想将他手焐热。若不是怕太难看,她恨不得将他左手也揽过来一同焐着。
走在回廊时,言心莹四下望了望,发现除了跟在身后的,几乎各处都不见人影。
府中防阁仆从少了很多。也难怪她发难时只有一二十个仆从来拦。
少了的人去了何处呢?
很快言心莹便知道了。
府门紧闭着。正厅前齐整立着约莫三十个穿玄甲带横刀的人,他们对着府门的方向不知在看些什么。
只是算上他们似乎人还是少了。
庞伯达吩咐随从留在府中护着家口,有擅闯者皆杀。身后随从便停住不再上前。
只有言心莹牵着傅徽之跟着庞伯达自众多玄甲人身边过去。
言心莹便看见了一白须老者。头发该也是白的,只是他头上裹了黑巾,只能看见两鬓斑白。他也未着甲,只着玄衣。
言心莹入府几日一回都未见过此人,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庞重厚。至于庞世承自然会在宫中值守。
他们聚集在此是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庞重厚听到动静转头瞥了眼庞伯达、傅徽之,目光触及言心莹时,他的双眉深深皱了起来。“带她来做什么?”
“祖父,她答应我若……”
“我不问你要做什么……”庞重厚打断他,道,“若她坏了我的事,你便与她一起死。这样你还要带着她?”
庞重厚语声中没什么情绪,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庞伯达后背却有汗出,他极力压着心中的恐惧,稳住音声道:“是。”
庞重厚没再说什么。
不久暮鼓声传来,府外一片喧哗。不知多少人急着在坊门闭前赶回家。
而今日风似乎格外大些。是南风。他们又皆面向南方。
站久后,言心莹便觉双眼被吹得有些不适,微微偏过了头。
可是风非但没有势弱的迹象,还愈发狂了。
不防听人道了一声“好风”,言心莹不由循声看去。庞重厚不再言语,只微微仰着头似在望着南面的天空。
言心莹心觉奇怪。这夏月常有南风,并非什么稀奇事。有什么值得称一声好风的?
她又去看傅徽之。傅徽之并未如她一般偏过头去避风,反而也矫首而望,似乎在与庞重厚看着同样的景象。
言心莹不禁循他的目光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只知道天色越来越暗了。
她还知道傅徽之的眼睛肯定也很难受,便也不管他在看什么,下意识将另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为他遮风。谁知手刚举到傅徽之眼前,傅徽之便忽然抽出被她握着的右手,伸臂揽了她一下,将她半身带进怀里。
言心莹正不明所以时听见身后有人拔刀,瞬间明白了。他是怕身后人忽然拔刀误伤了她。
庞伯达侧首看了眼,道:“收了。”又对言心莹说道,“别再乱动了言娘子。刀剑无眼,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言心莹却什么也没听见,因为她的注意全在傅徽之身上。方才傅徽之将她带进怀里时虽只是轻轻撞了下,但他还是疼得微微弓了背。怕是碰到了他的断骨处。
言心莹立时自责不已,还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傅徽之忍过那阵痛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才冷静下来。
她很轻地说了声“对不住”,不敢再乱动。
四野静了下来,夜临。
风势不减。
言心莹寻思还好不在秋冬,风也是热的。不然在寒风中站这么久很难不病。
不知过了多久,南面夜空竟隐有赤色。
很快言心莹意识到那是火光,因为她看见了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