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去煮醒酒汤,”冬青忧心忡忡地看着越来越不清醒的李兰钧,“少爷尚在病中,从来滴酒不沾,怎能喝酒呢……”
话还未说完,李兰钧就闷声咳嗽起来。
“当时情形也是没办法。”
叶莲叹道。
李兰钧面上酡红久久不消,反而愈发明显,呼吸微弱,一身病体被摧残得不像样,叶莲看着,心中升起些许愧疚。
将李兰钧放在床榻上,叶莲拍拍褶皱的衣裙,对冬青道:“冬青管事,我去煮醒酒汤吧,你在这儿照顾方便些。”
冬青点点头,榻上的人却闷哼着翻身,顶着一张红透的面颊,神色痛苦地唤道:“莲儿……”
榻边二人皆是一愣,叶莲赶紧凑上去,跪在床上回他:“奴婢在这儿。”
李兰钧紧锁的眉头听到她的声音,稍微舒缓下来。
“还是我去煮汤,你在这儿好好看着少爷吧。”
冬青见二人好似难舍难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
叶莲讪讪转过脸,不好意思地咬唇道:“冬青管事,麻烦你了。”
冬青颔首,随后走出门留他们在房内。
天色渐暗,屋外挂起两盏灯笼,鸟雀在枝头停驻,又蹦跶着跳到另一枝头,屋内烛光攒动,香炉未点,却有清淡暖香浮在鼻间。
“母亲……”
李兰钧又出声唤道。
他眼角溢出点点泪水,头在枕上左右*摇动,连着唤了几声后,又平静下来,眉间带着抹不开的忧伤。
叶莲揩去他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没敢出声。
第44章惹祸“你打她了?”
临近下旬动工时段,李兰钧动身勘查蒲县河道的地形,粗略估计了花费成本,在一片艳阳高照的景象里,顺便体察民情,亲自下田摸了一把青翠的稻子,煞有介事地评判慨叹一番后,就算完成了他的磨勘大业。
忍着泥地里黏糊的反感,李兰钧将腿脚退回田坎边,放下卷起的裤腿,面上一派亲切祥和。
“今年稻谷长得如此好,本官说什么都不能让水淹了。”他长吁一口气,作叹谓道。
这话是说给围在田边的百姓听的,不管他们是何想法,反正李兰钧说了,就是为民造福的美事,得记在磨勘考核上。
冬青拨开人群,在他耳边一唱一和:“大人,今日的欢迎宴,大家都等着您出面呢……”
李兰钧两眼一瞪,作讶异之色:“哎,本官一心在田地里,竟忘了这一桩大事!”
“大人,现在启程尚可赶到。”一侧旁观的主簿扯出一抹恭维的笑,提醒道。
李兰钧颔首,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去,走时一步三回头,旁人看来倒像个为民的好官。
甫一上车,这为民的好官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将那双惨不忍睹的靴子一扬,说什么都要换个崭新的。
叶莲捧着两双长靴上前,跪在他面前给他换上,雪白的足衣沾上几滴醒目的泥渍,她素手拈来,轻易褪下沾染了泥土的足衣,拢上成新的鞋袜。
“少爷,按您的吩咐,天香酒楼席面已开,参宴的商贾地主约莫百余人,应该能凑齐修缮的费用。”叶莲换好鞋袜,退到一旁禀报着。
李兰钧皱着眉拍拍身上的尘土,随口说道:“凑齐不止,应还有余银。”
“余下的……用作民生改善吧。”
他本想说充当库银,想到那一张张殷切的脸,即便他修坝疏浚居心不良,也有了一丝于心不忍,最后话头及时调转,成当下出口的如此。
“百姓生活艰辛,若能改善,定是天大的好事,少爷真是体贴周到!”叶莲顺着夸赞道。
李兰钧将眼一斜,嗔道:“我只是一说,还没做呢。你就会一味说我好,别的一概不提,是想当奸人不成?”
“奴婢说掏心窝的话,怎么就被少爷打为奸人了?”叶莲不听他的责诫,口齿伶俐地反问道。
路途颠簸,李兰钧撑着脸歪头看她,双眼微阖,作困顿样,伸出瓷白一只手轻轻点按她的胸口:“也不知是掏谁的心窝。”
自陈宅一夜无意吐露真言后,李兰钧就愈发得寸进尺了,此刻几近暧昧,叶莲却不顾体面,由着他犯戒。
“当然是奴婢自个儿的。”叶莲胸脯起伏轻缓,垂眸回道。
只听头顶一声轻哼,李兰钧收了手,半阖的眼皮终于闭上,看不清面上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