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我们无意中冒犯了陈家人,是不是也和赵橧一样的下场?
不看忠心,不看功绩,也不看交情利益对错,一个不高兴,就翻脸不认人。
这和陈令安有什么区别?
年轻御史重重哼了声,另外几人也一脸的不服。
廖凯皱皱眉头,想起陈令宜和刘瑾书的官司。
他悄悄瞥了眼邻座的俞得水:嘿,这老滑头正襟危坐,眼皮低垂,宛如老僧入定,根本瞧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阁老,”年轻御史站起来,深深一揖,“赵大人之冤屈,臣民之激愤,阁老如不言,又有谁敢言?晚生恳请阁老主持公道,除奸贼,正朝纲,保社稷!”
旁边几人都随之站起,“请阁老主持公道。”
廖凯和俞得水也站起来了。
刘方眉头深锁,好半天才缓缓展开,拱手道:“承蒙各位看重,为国之大计,便是得罪陈阁老,刘某也顾不得了。”
他在弹劾书首位,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送走几位同僚,已近午时了,刘方慢慢踱到小花厅,秦夫人忙命人摆饭。
到底按不住好奇心,秦夫人问:“真割了?”
刘方差点被茶水呛到,咳咳两声,“吃饭呢。”
“太蠢了,只顾自己痛快,都不想想他妹子以后怎么活。”
“此话怎讲?”
秦夫人叹了声,“木已成舟,再不甘心也失身了,除了继续跟赵橧过还能怎样?要么压着赵橧休妻,扶正他妹妹,要么做平妻,不分大小,体体面面把这事遮盖过去。不喜欢赵老太太,就打发赵太太陪她回乡养老,正好给他妹妹腾地方。”
“赵橧再不济,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听说官声也算不错。陈家再了不起,也是过去的事——他们父亲到现在还是犯官!真较真,陈小妹就是犯官之女,赵橧配她绰绰有余。”
秦夫人不住摇头,“这下可好,闹得满城风雨,陈小妹的名声也毁了,往后可怎么见人,谁还敢娶她,真是两败俱伤。”
刘方附和老妻:“的确蠢,可怜那孩子了。”
“陈令安挺能忍的一个人,这回倒沉不住气。”秦夫人撇撇嘴,“准是叫那野丫头撺掇了,我就知道,沾上她准没好事。”
刘方知道她说的是张小满,不禁一乐:“这也能怨到她?”
“当然!你看啊,张家把她认回来了,结果张文妻离子散,锒铛入狱,张老太太现在都没从床上起来。蒋氏对她好吧,结果非要和离把自己名声都搞臭了。现在轮到陈令安了,他命硬,一时克不动,就先应在他妹妹身上了。”
刘方调侃道:“还好还好,你的宝贝儿子没和她成亲,算是逃过一劫。”
秦夫人想起日渐消瘦的儿子,又心疼又气愤,“这个扫把星,沾上一点儿都要倒霉。”-
此时“扫把星”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胡吹海侃,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糗事说了个遍,逗得陈砚宁捂嘴直笑。
笑过之后,眉宇间仍是淡淡的愁容。
小满绞尽脑汁想新话题。
陈砚宁犹豫不决地想说什么,却咬着嘴唇,始终没张开嘴。
小满忍不住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看得我好着急。”
陈砚宁:“你……我很羡慕你的性子。”
“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小满笑了声,但她马上从陈砚宁苦涩的笑意中察觉到另一层意思。
她想了想,又说:“我刚到养父母身边时,内向,爱哭,不爱说话,这么说吧,一片树叶掉我脑袋顶,我都能吓得一蹦三尺高。”
陈砚宁惊讶地睁大眼睛,继而轻轻抚上她的手,“那时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应该是吧,小满垂下眼眸。
那时她太小,许多事情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有人掰开她的嘴看她的牙口,还有小姐姐的哭声,男人的笑声,在空中乱踢的脚。
走着走着,就有人消失不见了,接着又有陌生的小姐姐小哥哥出现。
昨天还和她说话的小朋友,今天就被割了舌头,扭断腿,被一个脏兮兮的人带走了。
太小了,卖不上价,养大几岁,这模样,肯定抢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