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也觉得赵橧活该,可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坦呢?
能忍,能干,够狠,够诚,连父亲都夸他,还说若是处境互换,他绝对达不到陈令安的位置,找个犄角旮旯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陈令宜的视线不自觉投向旁边的男人:呸,老子绝对比他强!
陈令安立时报以锐利如刀的目光,手在脖颈处轻轻划了一下。
陈令宜大怒,凶狠百倍瞪回去。
嘎吱,门扇从内打开,韩夫人红着眼睛迈过门槛,“你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两人同时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韩夫人不由笑了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见面就掐,问也不说。”
陈令安冷冷道:“我们两家目前的关系,似乎并不适合叙旧。”
“给脸不要脸,我们是不和你计较,真以为怕你?”陈令宜还想再说,却被母亲止住了。
韩夫人道:“宁儿身子骨太弱,不如随我去南郊别院休养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回来住。”
陈令安不领情,“我妹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韩夫人一怔,“是我想岔了。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送人还是自己养,你想好了么?”
天气又阴了上来,雾一样的雨丝在微寒的风中轻轻洒落。
小满端着托盘走近,“他们走了?”
陈令安沉默片刻,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似地深吸口气,“我想好了,这个孩子不能留。”
第44章
陈家巷的变故,很快在官场悄悄流传开了。
群臣对陈令安积怨已久,纵有诸如廖凯、俞得水等同情陈小妹遭遇的,也不愿放过这个参陈令安的好机会。
尤其是那些内宅颇有阴私之事的官儿,更是上蹿下跳,寻老师,联同年,揣着弹劾书到处找人签名,恨不得立时将陈令安处死,赵橧无罪释放。
虽说赵家这事办得不地道,但都是赵老太太的错,赵橧不知内情,况且长者赐,不可辞,赵橧何错之有?
什么什么,你说年纪小,是小了些,不过情到深处难自持,男人怜香惜玉又有什么不对?十八新娘八十郎,自古屡见不鲜,就因为收了你妹妹做通房,你就割了人命根子,狂妄狠毒,令人发指!
没几天,就有数十名官员在弹劾书上签了字。
牵头的几人一合计,去了刘家。
刘方拿着弹劾书沉吟着问道:“陈阁老的意思呢?”
廖凯:“那日陈令宜说可据实上奏,我们便没去打扰陈阁老。”
刘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俞得水眼珠转转,“嗐,实话跟刘阁老说吧,陈家的态度有点暧昧,似有回护陈令安的意思,这弹劾书一递上去,岂不叫陈阁老为难?我们干脆就没去。”
刘方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初现凋谢的芍药花只是出神,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伤和惆怅。
坐着的几人互相交换下目光,静静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陈令安与陈阁老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回护?陈阁老可不是老糊涂,不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我明白了。”俞得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陈阁老布下的迷魂阵,故意借此事缓和与陈令安的关系,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刘方轻笑:“俞兄此言差矣,陈令安何许人也,岂会被小恩小惠打动?”他的声音忽变得低沉,“他妹妹遭此劫难,罪魁祸首就是陈阁老,陈令安心里清楚,陈阁老心里也清楚。”
一时间屋内沉寂下来,众人谁都没说话,只有秋风掠过,檐铃发出令人不安的轻响。
是啊,如果不是陈阁老告发亲哥哥科场舞弊,现在的首辅就是陈令安的父亲,陈小妹就是金尊玉贵的世家贵女,千娇百宠的高门明珠,赵橧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杀父之仇,破家之恨,根本无计可消!
有个年轻的御史迟疑道:“下官更看不懂了,明知陈令安不领情,小阁老为什么还要鞭打赵大人的母亲?陈阁老甚至压下了陈令安阉割赵大人的急报。”
刘方叹息一声,“到底是亲侄女,稚子无辜,心怀怜悯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赵大人做的真过了,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年轻御史满脸的不可置信:“赵大人是他的门生,处处以他为尊,从无半点违拂,就为了一个侄女——还是九年未见几乎和陌生人差不多的侄女,他竟然放弃了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