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启嘉稍稍放慢了脚步,双眸低垂,似有动容。
蒋钦赶紧又说:“南姑娘,你知一国君主断不可能为无关紧要之人费尽心思到这份儿上!你相信我,此间误会颇深,你给我几天时间。离你和献王的婚期还有十日,你只消给我七日,我马上告假,亲自回虞国去向陛下问清楚!”
南启嘉眼眶中生出一丝灼热,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节。
该相信他吗?
还能再相信他吗?
到了如今这一步,又能去相信谁呢?
南启嘉喃喃自语道:“孤注一掷,九死不悔。”
蒋钦俯身拱手,庄重行礼:“多谢南姑娘!七日之内,我必带陛下口信归来!”
蒋钦说走就走,当天下午便告假离京。
南启嘉不敢再像最先等待殷昭向她求亲那般,期许他再命人送上另一封求亲文书,她变得沉默寡言,惶惶不可终日。
慕容悉倒是给足了南家颜面。
虽说是娶侧妃,抬进南家的聘礼多不胜数,珠宝玉器车载斗量,几乎快将献王府的家底都掏给了南尚,求娶诚意可见一斑。
南恕并不领情,不复往日的温良脾性,成天守在南府门口,专挑献王府送礼人的错处,好似只要对慕容悉态度跋扈些,就能减轻几分对妹妹的愧疚。
幸月嘴上劝着自家姑娘不要再相信殷昭,成日里也没少往礼宾院跑,到了约定好的七日之期,仍不见蒋钦踪影。
还有三天就是南启嘉出阁之日,南府虽不乐意这门亲事,为着不让女儿出嫁那天太过寒酸,也开始披红挂彩。
赤红满园,看得南家人心痛难忍。
在南夫人离世时不敢前来吊唁的那群人,全赶在这几日扎堆上门贺喜,南尚闭门不见,南恕一张脸板得如丧考妣,吓得宾客们客套地说几句贺词,搁下礼物就走。
幸月又从礼宾院扑了空回来,在门外撞见几个刚道贺完的大臣,发觉其身形萎缩,笑声刺耳。
“这南大公子的脸怎么比死了亲娘还难看啊?说到底是嫁妹子的大喜事,又承蒙陛下和太后娘娘亲自赐婚,哭丧个脸给谁看?!”
“你这话说的,当然是给我们看!今天又没别人来!”
挑起话题的那人又道:“不过要换作是我,也要摆出个臭脸来!你想啊,南尚一个一品大将军,他的嫡生女儿,按理说,就是嫁给陛下做国母也不为过,结果嫁给这个……这个……”
另几人会心一笑,尽在不言中。
幸月忧急攻心,跑回家中,又不敢惊扰了姑娘,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无声地抽噎。
南启嘉看在眼中,装作不知,心中那根脆弱的弦愈发绷紧。
夏季的晚风拂面轻柔,夹着沁人的花香。
香兰街上行人闲散,老叟携稚子饭后漫步,世家子弟听曲品茶,郸城之内盛景如初。
张灯结彩的南府静若无人,没有半分生气,杵在安宁祥和的皇都之中,显得异常诡异。
“咚、咚、咚。”铜环轻扣,在寂静夜色下清亮如钟。
幸月打开小院木门,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姑娘,姑娘!”幸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是严公子!”
彼时南启嘉正坐在窗台上,忽亮起来的眸子刹那间失去半数光辉。
她滑下窗台走向院外。
李严模样狼狈,头发凌乱不堪,有几缕还打着结子;衣裳多有破处,显然这一路荆棘丛生,并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