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多久没有梳洗过,唇周胡茬长了一圈,眼角还有细细的刮痕。
唯一不变的,只是他看南启嘉的目光,依旧温柔怜爱,像郸城下的深秋夕照。
月色映着院内四处悬挂的红绸,也映着南启嘉凄美的眼眸。
而那双眸子里的,既有动容,也有失落。
李严走到南启嘉面前,几欲言语。
想要触碰南启嘉的双手终究落下,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连手也是脏的。
南启嘉毫不犹豫紧握住他的双手,不顾男女之妨,只为感谢他千里相救之恩。
泪水冰凉,滴落在李严粗砺的手背上。
“谢谢你啊,小师兄,这一路辛苦了。”
李严苦笑着摇头。
比起南启嘉,他不过是身体乏累了些而已,哪里能说苦?倒是小师妹,不过半月不见,瘦得脱了相,从前的娇纵之气散尽,看一眼都教人心疼。
此前李严不告而别,正是动了和南恕一样的心思。
因不便在书信中提及,只得亲自策马赶赴边关,当面恳求父亲举兵清君侧,逼迫太后还政于陛下,废除南启嘉与慕容悉的婚约。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像南尚这样黑白不分一味愚忠的人,肃国居然有两个。
李成谏当即赏了李严五十军棍,并将他关押起来,命人严加看守,在南启嘉与慕容悉完婚前,不得将其放出。
李严是拼了命逃回郸城的。
负着一身皮开肉绽的伤,捧着一颗死亦无悔的心。
“父亲和师父只是冥顽不灵,并非真心要弃我们于不顾。你随我去边关,父亲的军队长年驻扎在那里,没有人敢动我们,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可这不是逃婚,是谋反。
南启嘉再骄纵任性,也由不得李严为了自己这般胡闹。
何况,在肃国领土之外的某个地方,也许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蒋钦说过,殷昭或许是受人所骗横生误解,或许有别的苦衷。
总之,他一定会来救她。
南启嘉向李严恭恭敬敬行个揖礼:“谢过你的好意,我见过献王殿下数面,他脾气很好,待我客气礼让,人也生得俊俏……”
“姣姣……”李严似有预感,不愿她再往下说。
但南启嘉无比决绝:“我倾心于献王殿下,请李公子速回边关,切莫再有失格之举,以免累及你我两家!”
这些哄骗孩子般的言语,骗得住谁?
李严哭笑不得,却毫无办法,只能无助地抹去眼角的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南启嘉为何一直随身挂着那串划痕遍布的小金铃,他也知道那回在离园,她看向那人的眼光,终究与看自己时不同。
南启嘉不愿跟他走,一是害怕连累,二是心有不甘。
他守了十几年的姑娘,终于也有了一个让她不甘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