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转过头,重新看向那个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男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依旧是那样的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问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看着那个虽然赤身裸体、却散发着神明般威压的娇小背影,长离缓缓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带走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最后一缕担忧,也带走了那份为了保护你而强行压下的、几乎将她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她插手了。
眼前的今汐,确实有着一副柔美少女的外表,但她的灵魂,绝不是那种连鸡都没有杀过的温室花朵。
她是真正在尸山血海中跋涉过的战士,是在残象潮的最前线,亲眼见证过无数死亡与毁灭的幸存者。
她的双手,早已沾染过敌人的鲜血。
她所继承的,是岁主“角”那执掌时序的、近乎于神明的力量。
当她决定不再压抑、不再忍耐时,她所能展现出的残忍与决绝,远超常人的想象。
长离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了自己那件被撕扯开的、赤白相间的华丽长袍,动作优雅而从容地,重新为自己披上。
她没有去看那个在墙角不断发出哀嚎的男人,也没有去打扰那个正在执行审判的令尹。
她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仿佛眼前正在发生的,不是一场血腥的私刑,而是一出与她无关的、即将落幕的戏剧。
紧接着,这座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内殿,便彻底化作了传说中最底层的、永无宁日的阿鼻地狱。
“啊——啊啊啊啊——!”
季伯达的惨叫声,开始在这封闭的空间内疯狂地回荡。
那不是单纯的、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嚎叫。
那声音,时而被拉长到诡异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地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成了绵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哀鸣;时而又被压缩到极致,无数声尖叫被硬生生挤压在同一个瞬间爆发,形成足以刺穿耳膜的、高频的噪音。
今汐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季伯达一眼。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对着那个男人,轻轻地、反复地,拨动着。
她在拨动时间。
她在将一秒钟的剧痛,拉伸为一分钟、一小时、甚至一整天的漫长折磨。
她将季伯达骨骼寸断的痛苦,在他扭曲的感知中,重复上演了千遍、万遍。
她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一寸寸剥离,又在时间的倒流中重新愈合,然后再一次被剥离。
她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眼球被硬生生挤出眼眶,又在下一秒被塞回。
她将他所施加在自己和长离身上的所有屈辱,以百倍、千倍的痛苦,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这非人的、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惨叫,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长离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甚至觉得,季伯达这永无休止的惨叫声,都有点吵了。
殿外的卫兵,终于还是被这恐怖的声音惊动了。
他们手持长戈,紧张地聚集在殿门外,其中一名什长鼓起勇气,高声问道:“令尹大人?长离大人?殿内可是发生了何事?是否需要我等进入护驾?”
长离睁开眼,走到门边,并未开门,只是隔着厚重的殿门,用她那一贯温和而沉稳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无事。令尹大人正在处理一些……私事。你们退下吧,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
“可是,这声音……”
“退下。”长离的声音,冷了三分。
门外的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不敢违抗令尹参事的命令,带着满腹的疑惑与惊惧,缓缓退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撕碎的惨叫声,终于渐渐地、渐渐地,微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