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牙人说他三岁,有些说他五岁,只是个头矮小,吃了饭就会长。
郁云凉哑声问:“做狼好么?”
“好。”祁纠说,“狼崽子有乌鸦养。”
平平无奇、不会说话,没有到处吓唬孤魂野鬼的那种。
郁云凉问:“你?”
祁纠摸出几根掉下来的大黑羽毛,作为自证,插在郁督公整洁利落的发髻上。
郁云凉想也不想:“我属狼。”
这话又让琥珀色里泛出些笑,只是笑意不久,更温存的柔和涌上来,能看见天地间的人影。
郁云凉受不住这个,闭上眼睛仰头,想继续被自己咬断的吻,却只是被拢进怀抱。
这样的一个怀抱和之前不同,更牢固、更无处可逃,郁云凉还嫌不够,握着祁纠完好的手臂,想让他更用力。
更用力,把一头狼关起来,锁在这片方寸。
郁云凉听见两份心跳。
“来晚了。”祁纠轻声说,“狼崽子,对不起。”
郁云凉听不懂,他想了想,把腰牌、虎符全给祁纠,又从怀里翻出一摞银票,给触手可及的妖物:“还亲。”
“亲。”祁纠拢着他的背,轻轻拍,“亲九万九千九百次。”
郁云凉愣了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治伤可能要阳气,要阳气可能要做的乱七八糟的事……郁督公不太懂细节,又盲目自信,觉得亲成这样,肯定算是做了。
说好了,让他死在这时候,都说妖食人,吃了他也好,吞噬精气也好,都不错。
没说要亲这么多。
妖物看起来有点困惑:“不行?”
郁云凉觉得不对,但找不出问题,慢慢驱动麻木心神,极力思索。
他想得太久,久到妖物闲极无聊,带着他轻易掠过平日森严的高高宫墙,去逛夜色,逛热闹坊市,逛车水马龙。
……
京城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
宫外只知道有个杀人如麻、权势滔天的郁督公,没人见过,不知长什么样,猜测多半青面獠牙凶恶无比。
于是没人认出郁云凉。
街头巷尾乱绕、看见什么都阔气买下来的,也只是意外坠马伤了手臂,披着衣袍引人瞩目的俊逸郎君,和他怀里揽着的漂亮小倌。
郁云凉回过神时,已经换了身格外精神的鸦青色云锦直裰,嘴里咬着糖葫芦,鬓边簪着真芍药花,腰间坠着苏绣荷包,左手拿着糖画,右手提着花灯。
肚子里还有两块蜜饯、三枚酥饼、一颗枇杷、五瓣酸掉牙的橘子。
有了银票、装成富家公子大摇大摆闲散乱逛的妖物格外逍遥,手里抛着半个青桔子,被酒楼伙计热情的招揽吸引,准备带着他去不醉不归。
郁云凉:“……”
察觉到怀中力道,妖物停下脚步,低头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吃不下了。
郁云凉咬碎糖葫芦,尽力吞下去,撑得胃疼:“……说好的。”
妖物问:“不给喝酒?”
不给。
郁云凉攥了下掌心,不去看绣着并蒂莲纹的衣摆,喉咙动了几次,低声说:“说好的……”
大乌鸦翅膀疼,按着胳膊,靠着酒楼迎风招展的幡旗,奄奄一息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