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凉几乎无法吐字,他用尽力气,也只能贴着妖物颈侧叫人眷恋的温热,动一动嘴唇:“……不能?”
“不能。”妖物回答,“但可以睡一觉。”
……也行。
郁云凉失去力气,倒进早在等着他的怀抱。
将散未散的知觉里,有人抱起他,带他看月亮。
有人单手抱着他,轻盈腾跃,掠过皎洁月色和摇曳树尖,清凉夜风灌进衣袍。那只手轻轻摸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慢慢拍他的背,仿佛在哄夏夜难眠的稚子。
郁云凉不是稚子,稚子留意不到那么多,他藏在祁纠怀里,闻见淡淡的血腥气:“你的……伤。”
郁云凉慢慢动着嘴唇:“没好。”
没有半点好转,只是包扎得更妥当,掩盖了伤势,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惨烈。
但血腥气分明还在,伤还在流血,郁云凉找来的药已经是大内最上品……似乎并不好用。
人的药医不了妖。
妖物低头,挑开衣襟查看,不以为意:“没事。”
郁云凉咬着牙关:“有……”
妖物挺好说话,改口:“有事。”
郁云凉:“……”
他猜自己的表情不怎么样,大概不是木人瓷偶会有的表情,所以妖物轻声笑,柔和笑意微微震动,贴着他的心。
“有事。”大概是为了让他省力,琥珀色很不客气,好心径直渗进他的梦里,“管吗?”
郁云凉没说不管:“怎么能好?”
妖物:“怎么说呢。”
……木人瓷偶为自己的瞬间心领神悟无颜抬头。
郁云凉闭紧嘴,一声也不出,脸上滚烫,扎进妖物松散的襟怀里埋住。
妖物没好心,还要逗他,收收手臂:“管吗?”
郁云凉闭紧眼睛,继续往衣袍里扎。
西域进来的贡品没有鸵鸟,郁督公并不知道鸵鸟长什么样,但郁鸵鸟不肯抬头的架势引得妖物笑出声——那是清风朗月的浩渺夜空,他们掠在树顶房檐,衣袂卷在风里,妖物笑得不加掩饰。
同样不掩饰的还有吻。
毕竟妖物受了伤,要想办法把伤治好,人间的药不管用。
从懒散黑袍里剥出来的木人瓷偶,被引着仰头,在宫中最高的殿尖上,在脊兽齐刷刷的沉默注视里,卷进妖物恣意放肆的吻。
“管吧。”名叫祁纠的妖物哺给他酒,额头抵着额头,柔软漉湿轻轻磨蹭,“很好管的。”
酒香弥漫在唇齿间,香醇甘甜,郁云凉的喉咙不自觉耸动吞咽,看见覆落的黑翼,伸手去捉。
削铁如泥的锋利墨羽,送进他的手心,变得柔软,绕着手指打转,劝他答应。
“答应。”郁云凉问,“我可以死在接吻的时候吗?”
妖物思索一会儿,点点头。
苍白无心的假面上露出第一个笑,郁云凉攥住祁纠的衣襟,用力扯着,仰头吻上去。
他学得慢,但不留余地,以一种迫不及待被吞吃入腹的力道,把这幅躯壳送进早有准备的怀抱……甚至因为太心急,咬了祁纠的舌头。
尝见血腥气,郁云凉怔了怔,慢慢缓下动作。
妖物锱铢必较捉他的手,汩汩月光把手洗得很干净,枯枝似的手指向后躲,躲不掉,被牵着摸那个小小的伤口。
郁云凉脊背悸栗,湿软温热仿佛勾出某种深处的渴望,越发古怪的感受胡乱游走,穿过经脉脊髓。
“破了。”祁纠低头,给他看那一点血,“属狼?”
郁云凉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属相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家乡是哪,记事起就在人市被卖来卖去,掰开看牙口算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