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好风好月配得上的吻。
郁云凉做不到动弹,也不剩余力再去关注其他。最后留意到的,是碎瓦片超级凶悍地弹来弹去,四处龇牙恐吓驱散滞留鬼气。
拥着他的妖物啜酒喂他,柔软温热,甘甜的酒浆淌进喉咙。
郁云凉看着那片琥珀色。
名叫祁纠的妖物俯肩,单手解开黑袍,慢慢摆弄,轻易拨松他的衣领。
“喘气。”琥珀色里透出笑影,比月下积水粼粼,“人不用喘气?”
郁云凉才察觉自己闭气闭得快要昏厥,呛了一大口,咳得眼前发黑、两腿发软,被那条手臂揽住:“妖……也用喘气?”
“当然。”祁纠说,“心也会跳。”
郁云凉哑声问:“会跳?”
琥珀色瞳的妖物望着他,很安静,眼睛弯一弯:“会。”
郁云凉其实知道,毕竟妖物也是活的,有血有肉,会受伤会流血,不是鬼,不是冷冰冰的死物。
只是有时候,人也有狡诈的地方,比如问这句话,只是作为借口,想要摸那颗心。
郁云凉愚钝,没办法像祁纠那么浑然天成,仿佛随意地轻轻一拨弄,衣带就散开,领口就松下来……这事让妖物自己做,要风雅得多。
那只手暂时放开他,随手轻轻一拨,原本就没怎么好好穿的衣袍松垮散落,郁云凉的手被牵着探进去。
去摸一颗跳着的心。
妖物有妖力妖术,用不着像人类那般健壮威猛,衣袍下的身量清标,肌骨匀称,心跳的力道抵着郁云凉掌心,一下一下,恒定沉静。
……不像是梦。
郁云凉认定这不是梦,依然受惊,恍若醒神地怔忡抬头,枯瘦苍白的手动了下,从妖物手中慢慢收回。
郁云凉低头。
系统没来得及预警。
没来得及,但妖能做的事不少。泛着寒光的匕首还没出完鞘,就被墨羽轻易削成两截,掉在地上。
郁云凉的手虚握,还停留在从袖中摸出匕首的姿势,只手悬空,静静站着,视线空茫。
轻而易举斩断凶器的妖物似乎并没发怒,或许这事在妖看来不要紧,不论郁云凉想用这柄匕首干什么,是想趁机诛杀妖邪,还是想剖开自己的胸口。
莹莹月色融进断成两截的匕首,饮血的利刃就悄然消融。
“弄坏了。”祁纠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赔你一个?”
郁云凉睁着眼睛,不会闭上。
他更像个死物,命不久矣、死气沉沉,空洞得仿佛木人、仿佛瓷偶。
那只手的影子落在地上,修长手指随意结印,把银光重新捏成个簪子,替郁督公重新束发、整理衣冠。
新束的发髻有点紧。
大概是发现了这件事,妖物重新调整,绣着精致暗纹的飘逸墨绢挽上来,变成发带。
银簪束发,月下多出个翩翩君子。
或许就有妖物喜欢木人瓷偶,细密的吻像夏日微烫的雨,霖霖覆落,细致辗转,原来木人瓷偶被吻得不堪忍受,也会脸红发热,也会从喉咙里冒出断续声响。
郁云凉慢慢动着喉咙,捏住那片衣袍,问:“我能死在这吗?”
以前,以后,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郁云凉这么想,是松懈太久了,他的动作太慢,甚至没来得及在那一瞬息里,把匕首捅进自己胸口,绞烂那颗心。
他不该错过。
倘若错过了这次,以后再想,或许只能选冷雨浑河。
可惜没被允许,他被裹进柔软暖和到极点的黑暗里,躯壳和心神终于重叠,一并往混沌里沉进去,那不是浑河,比浑河舒服百倍。
依旧有雨,或者是吻,温存细密徐徐覆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