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滕慕掩去了后半句话,可那微微闪烁的神色,仍能让她窥看出对方心中所想。
他与长姐一样,不愿拿自己小妹后半生的幸福,去赌南郡这半壁江山。
他们不够狠,不够狠心。
只一瞬间,卫嫱脑海中忽然飘闪而过一个人影,对方紫衣玉冠,高坐于龙椅之上。流光掠过,带来淡淡的龙涎香气。深宫浩浩,宫海沉浮,森森红墙绿瓦之下,是那个人第一次教会她,何为狠心与决绝。
也教会她,如何承担起,身为一国上位者的责任。
卫嫱已然忘记,自己是如何挥开二哥的手。
不光是滕慕,滕月,便是卫颂也曾御马前来,要带她走。
月影朦胧,薄薄铺就于男人肩头。他就那样牵着一匹马,立在她的帐前,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她。
在卫嫱的印象里,大多时候,兄长总是静静的。
静静注视着她,静静朝着她笑,静静地陪着她做每一个决定。
从不干涉她的想法与心意。
见状,卫嫱只愣了一瞬,而后浅笑着走上前。
“兄长,这大半夜的,您牵着一匹马做什么?”
她乍一开口,卫颂便已知晓了她的决定。
男人一贯清平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须臾,他佯作平静,正色道:
“遛马。”
“嗯。”
卫嫱点点头,“兄长,你早些睡啊。”
“好。”
南郡的风总是来得很急,便是连雨也如此,送亲的行列步步走在山路上,踩出一连串泥泞的脚印。卫嫱靠在摇摇晃晃的车壁上,不知不觉已做完了一场梦,待再度转醒时,已至天明。
送亲的马车走得愈远愈深了。
卫嫱抬起车帘,朝外看去。
层层叠叠的山峦,掩于灰蒙蒙的云雾中,灰青接连着灰青色,霭霭凉风便就此扑面而来。适才她竟做了一个梦,梦见幼时的那棵梨花树。记忆里那棵梨花树总是常开不败,白里缀着些粉的花瓣,遥遥望去,如珠似雪,却有幽香不绝。
记忆里,那个人总是出现在梨花树下。
或温书,或休憩。
或,
等她。
转醒时,似有凉风穿过车帘,落在卫嫱眼皮上。
轻幽幽的一层雾,将车帘也氤氲得湿濛濛。待卫嫱再一次转醒时,她听见,有人道:
螟青关到了。
再踏一步,便是西蟒的城池。
她没有等到李彻。
没有如同预想中那般,等到李彻。
第92章092“我守着你。”
婚宴声势浩大,却并不喜庆。
没有任何西蟒人会在意这轿辇上的新娘如何——是了,于西蟒而言,此番和亲无非是在向全天下人宣告,他们是胜者,是上位者,而与自己作对的南郡,只能被打得节节败退、对他西蟒俯首称臣。
没有西蟒人会在意花轿上卫嫱的死活。
待送亲的队伍甫一踏入螟青关,西蟒王便下令,将其余闲杂人等驱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