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昏暗处的人影拉长。
棠惊雨穿着繁复精致的夏裙,后背靠墙,颓唐地坐地上,望着重重纱幔雅致华贵的屋子,好像在看另一个“醉花楼”。
孱弱的身体连同溃败的内心,令她一时想不开,三尺白绫悬挂房梁,八足圆凳挪到白绫下方。
祥云纹银绣丝履踢掉。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攥着绑好的白绫,倾身,左脚踏上凳面。
要提力往上时,她迟迟不动。
还是不敢死。
好不容易从醉花楼出来的。
压在石头底下的种子,都要努力活着在春天发芽。
何况她一个手脚健全、心智正常的大活人。
她哭着把脚收回来。
重心不稳,一下摔在羊毛毡上,八足圆凳倒地压住柔软的裙摆,她就势躺倒,双臂环抱自己,任由愁绪化作清泪无节制地流淌出去。
晚风轻轻。
回府的谢庭钰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装着玉京最时兴的枇杷冰酥酪。
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时,他便在后悔,后悔不应该如此不理智地处理与棠惊雨的矛盾。
早在锦州时,他就已经在她面前当了不少次的恶人。
怎么到了这个时节,又要当恶人。
她若要骂,还要打,就让她骂,让她打好了,何至于如此小心眼地跟她计较。
好不容易应付完皇帝的弯弯绕绕,又临时与赵英祯私下商议片刻,他终于脱身皇宫,吩咐车夫驾马去坊市,买了一份甜食才回来。
站在门口,明明想好措辞的人却忽然停住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好情绪才抬步迈进屋。
“棠——”
没人应他。
乍以为她是生气不理人。
“又故意不理我是不是?”
绕过堂屋与隔间之间的四扇玉石嵌花鸟黑漆屏风,透过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的水晶珠帘和石青色纱幔,一副令其惊骇的场景引入眼帘——
三尺白绫悬屋梁,八足圆凳滚倒地。
玉人倾倒卧羊毡,裙摆四散无声息。
啪挞——
黑漆食盒摔落地,里面的瓷碗碎成两半,枇杷冰酥酪流出来。
风里飘着淡淡的清凉的甜香。
谢庭钰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本能地冲过去跪在羊毛毡上,并起双指,去探双目紧闭的人的颈脉。
平稳地跳动着。
他有一瞬间的周身瘫软。
“来人——”
更漏点点,夜色更深了。
哭昏过去的棠惊雨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朦胧中,瞧见床边一脸阴沉的谢庭钰。
“你想死是吗?”
他的声音如鬼魅一般钻进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