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他。
林秀水在分别的时候,望向他的眼睛说:“陈九川,明日见。”
陈九川没回,他好像有点傻掉了。
哎,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林秀水没睡好,可她终于能睡着了,王月兰跟小荷挨着她一块睡的,脚边还有只火辣辣的大胖猫,她不冷了。
转日,睡眼朦胧间,林秀水看到床上一堆粉色的东西,胡乱摸了把,手感很熟悉,她坐起来,眼睛睁大,“姨母,你穿什么呢?”
“穿什么,废话,穿衣裳啊,”王月兰厚着脸皮,她将从镇里买的粉色短莲裙绑在青纱裙外头,上面套一件莲花抹胸,此时正把大莲花袖的褙子整理好,穿一件绣着莲花图案的背心。
不怪林秀水这么惊讶,王月兰生平最不喜欢粉的,因为粉色显得她很黑。
林秀水慌忙爬起来,“不至于,姨母,真的不至于。”
小荷一骨碌爬起来,她哇了声,“我娘改名叫王莲花了。”
王月兰倒也没反驳,“对啊,这才生的你啊,荷叶她娘是莲花。”
她又对林秀水说:“少管我穿什么,我穿什么都可以。”
林秀水哦哦两声,她就想说,怎么不找她量身定做呢,这背心不合身啊。
王月兰其实很羞耻,可她一直保持着坦然的神情,让小荷跟林秀水,别跟着她,她自己摸到了临安的茶馆、酒肆、瓦舍,碰见一个人看她。
她就会跑上去跟别人搭话,哪怕她根本不会说临安话,他也“阿妹,你也看上这衣裳了,我在那个花市旁边的拐角路口的满池娇铺子里买的,你也瞧瞧去呗。”
“料子啊,料子老好了,试试又不亏,才这个数,六百,你摸摸看。”
“哎呦,满大街穿怕什么,大家都穿一样的,不是我吹,妹啊你穿这裙子一定好看。”
王月兰说着解自己外裙,“来,我身上的扒下来给你试试,试试又不要钱。”
她跟人家操持着不同口音的对话,硬是软磨硬泡,让对方去瞧瞧,张莲荷几个都没有她这样的脸皮。
而铺子里突然来了五六个人,林秀水很奇怪,有位娘子说:“那是你娘?还是谁?跟我们说了半篓子的话,背心、合围裙都薅下来给我们穿,看她这样起劲,就过来瞧瞧。”
林秀水忽然全懂了,心里酸酸胀胀,晌午跟王月兰说:“姨母,你别去了。”
“你别管,我还去,”王月兰揉着自己的腿脚。
她叹口气道:“阿俏,这都是暂时的坎,在临安不行,就回镇上来,亏了就亏了,花都没有百日红。”
“哪怕到最后没人穿,我也会穿的。”
“但你不能因此没了心气,”王月兰告诉她,“我们对岸那张百户家里,很早之前做猪肉营生的,后面运猪的时候,猪全掉水里淹死了,又去做鲜鱼买卖,鲜鱼被他折腾的,后头全变闲鱼了。可他不信邪啊,把家里的田契压在质库里,得了十贯银钱,他又南下去做鲞团生意,这不就发家了。
林秀水听着难受,到后头抹一把脸,突然说:“不对啊,明明上次姨母你说,张百户这人怕不是有啥大病,安稳日子不过,净瞎折腾,卖点鲞团都能泡了水,被人抓住打了一顿。”
王月兰拍了她后背一下,“你能不能别打岔,你听错了,上回我说的张白虎,跟这张百户不是一个人,你听话听音行不行。”
她又念叨起来,“要不咱们回去吧,看来临安风水不大行啊,你咋傻了呢?”
林秀水才不傻,她就是憋闷得慌,故意插科打诨。
她非得振作起来不可,她非得想出个法子。
人没有运气的时候,那么不能再没了心气和勇气。
她要先回到镇里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法子,一切交给谷娘子跟张莲荷,至少眼下每日还有些生意。
至于临安,她还会回来的。
坐船回到桑青镇,镇里倒是刚下过雨,此时天阴蒙蒙的,她睡了一整日,才穿戴整齐,回到裁缝作。
此时路过的裁缝都显得很惊讶,看见她回来,像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林管事,你回来了呀?临安好不好啊?”
“听说不大好,你还年轻,还年轻。”
“年轻跌几跤没事的,亏就亏,再有个十年二十年的,以你的年纪都不怕。”
林秀水微笑,“是啊,我很年轻,我还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