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各有偏向,织金的想要会用织机的,生色领的要会花样子的,双面绣想刺绣好的,贴金想手上力气大的。
大家都能找到合适人选,只有抽纱绣,抽纱说抽不下去手。
倒是开头进门提醒林秀水,那个胖娘子说:“我可以。”
“我家里从前是拆旧衣的,将旧衣拆了,把线取出来,煮一煮重新染色卖,所以我拆线的本事极好。”
林秀水当即喜道:“太好了,我们抽纱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边上一堆人愣住,这算是哪门子的人才?
有人一听,便也动了心思道:“那我会拆骨头算不算,我能将鱼骨都完完整整剔出来,又快又稳,不信管事你拿条鱼来,我当场拆了给你瞧。”
“嘴巴会拆骨,吐骨头算不算?”有人弱弱地说。
林秀水看过去,说道:“那抽纱不用手了,换成用嘴啃。”
“我们就改名,不叫抽纱绣,直接改名叫蜘蛛绣,因为会吐丝。”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原本紧张而打哆嗦的心,在此刻慢慢缓解。
林秀水也确实选出了五个人才,会拆衣的,会拆骨头的,前两个林秀水称其为抽骨头拔筋的。
后三个,则是奇人,一个很会想花样的,一个眼神好的,细小的误差也能看出来,一个手极为稳当,搬张桌子一刻钟也不带抖的。
跟其他娘子一个个挑过,看过压根不一样,感觉很儿戏。
可就是这样的人,组成了八个人的抽纱绣,在林秀水的心里,那是连蹦带跳往前迈进了好些步。
是从她到领抹作,才开始有抽纱绣,有钱赚,又有两个打下手的,有了生意,有更大的屋子,有抽纱绣
单独的名号,有了更多的人。
许多个拥有的背后,是一直在往前走,不曾停歇。
而五个学徒到抽纱绣里的第一日,李锦说:“太好了,是来抽筋的。”
“太好了,我这个大石榴终于长熟透了,”小七妹拍手道。
林秀水解释,“因为八月的石榴熟透了,裂得合不拢嘴。”
五个人一脸懵,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跟她们想得一点都不一样,尽说怪话。
上了工才发现,在这里手艺好不好先另说,说话是门大学问。
有林秀水这个管事带头,布都得开口说两句话。
这里管嘴松叫布紧,管说话多叫织水绸,毕竟口水丝也叫丝。
上工绝对不会有人板着脸做活,林秀水是这样教的。
拿了三匹旧布,对会拆衣的人说:“拆,一匹要快快拆,一匹要慢慢拆。”
“这一匹的话,”林秀水点点李锦,“你晚点坐她旁边挑去,等她下针你就挑一截线头出来。”
李锦动作很慢,看她绣能把人急死,就是那种火烧眉毛尖的,还要想,跑的时候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不过胜在稳。
会拆鱼骨的小娘子,林秀水就让她拆浆得很硬那种布,跟鱼刺和鱼骨差不多。唯一的要求是必须用镊子拆,一根根拆下来摆好,等她一匹能拆完,镊子会熟练用后,再一点点拆软布,她让人家想成在挑软鱼刺。
至于其他三个人,手稳的就抽纱,给人家戴高帽;眼神好的,挑不好的纱过来给人家抽,让人家务必要将那些深浅不一,或者有斑点的纱抽出来,会想很多花样的,给笔和纸,想去吧。
林秀水想的反正是投其所好,让难的事情,跟别人擅长的事情挂上钩,变成坦途,不是来为难别人,抬高自己的。
顾娘子来看的时候,抽纱绣已经进入了正轨,说说笑笑,却井然有序,大家各做各的活,不喊累,也没停歇过,她相当满意地离开了。
她一走,林秀水就收拾收拾东西下工了。
这几日给她累够呛,梦里都是她追着匹长腿跑的布,说别走啊,让我抽完先。
别人过的是到点下工,她是待到夜里,小春娥会顶着张红疹子没消的脸,美其名曰陪她,实则看着看着,就头一点一点的,干脆睡起大觉来。
睡醒了就来一句,“天亮了啊?”
还得拒绝各种邀约,桑英喊她吃饭,她说自己在绣花样,等晚点,小荷让她出去玩,她说晚点,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