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大片极为繁复的四瓣小花,一朵朵靠着几根细丝挨着,漏出来的地方恰到好处,一道道镂空花边,一块块不同的绣样,精细秀密,哪怕只靠白线白纱,仍能在前四盏的灯架中有出彩和过人的地方。
原本那些认为林秀水年纪小,难以登上大台,又觉得顾娘子眼光或许出了问题的人,终于肯承认,手艺确实出色。
从质疑又转变为欣赏、赞叹和艳羡。
十五岁,很难想其以后的路。
就连被大家熟知的几位娘子,也会想,自己十五的时候在做什么?
做织金的李芬娘子,那时候还在做学徒,她做了四年的学徒,缫丝织布做结花本,二十岁才能做罗裙,走了二十年,走到了今日。
王茹云做生色领前,她十五岁才刚嫁人,二十二岁才到裁缝这一行里,做了八年的领抹,三十七岁混出了头。
双面绣的陈二娘,五岁就练刺绣,十五岁还在学刺绣,三十岁才能绣出一面双面绣,如今四十二了,继续在学。
章孟倒是年轻些,可她也三十了,十三岁当裁缝,二十一岁才学贴金手艺。
她们却并未报以刻薄的嘴脸,而是说她是后起之秀。
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世新人换旧人。
就在各种议论声,五位的名声和手艺都毫无争议地落实了。
等到风和日丽的转日,大家的目光又移到来的学徒上,以及选人上,,每人有五个人选。
选人在一个空旷的大屋子里,几位娘子来的比较早,学徒来得也很早,屋子里坐满了人。
林秀水则来前,被顾娘子叫住说了一大堆话,急匆匆赶过来,还没进门底下便有学徒朝她小声说:“就差你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娘子们都到了,快坐下来。”
“我吗?”林秀水不认识她,拢了拢衣裳说,她为了今日,还特意去买了件衣裳,总算是知道金裁缝说的,哪怕不穿,也有件合身衣裳的重要性了,就是后悔。
她又回:“路上说了两句,确实来晚了。”
“那快溜进来啊。”
却见上头坐着的娘子招招手道:“阿俏快来,就差你了。”
最年长的李芬说:“等着你过来呢。”
林秀水在众目睽睽下,赶紧走到最上面,跟娘子们解释几句,在留出来的空位上坐下。
她简短地说:“抽纱绣管事,林秀水。”
弄得七十几人目瞪口呆,好年轻的管事,好厉害的手艺。
就是不知道,这么年轻,抽纱绣处待遇好不好。
几位娘子为表亲切,都会说一下,到自己手底下做活,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织金的李芬娘子说:“到织金处的话,每个月月钱有一贯五,月底会有两百文的贴补,两个月内外出去其他裁缝作,到时候也会涨两到三百文钱。”
“我们生色领这一块,每个月是有两日休息,还可跟人换两日工,月钱的在一贯五到两贯以内,满一个月会送一条领抹,”王茹云娘子如此说。
“双面绣有些难的,”陈二娘看底下人说,“要能待得住的话,我们的月钱是最高的,能有两贯一,其余等进了再说。”
章孟则道:“贴金的话,能送些碎金箔,这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贴金处的好,月钱嘛,一贯五到一贯七,做得好能涨。”
在各种抽气声里,目光又转到了林秀水身上,抽纱绣到底有什么好的?
林秀水不紧不慢开口,“抽纱的月钱保底一贯六,月底的活累算,多干多得,没有封顶。”
“有月休三日,晌午有床铺休息,自己带枕囊被褥来,早上有份点心,夏日晌午有茶点,每个月可以帮缝补三件器物。”
前头的都还行,只是为什么?缝补器物也能算一个好处?
大家此时根本不懂,等懂了后,早就泪流满面,怎么不说能织补衣物,怎么不说什么都可以补。
招人很累,林秀水觉得比抽纱要累,她只想要眼神好手稳的,看了十五个才能选出一个。
选五个,她初时兴高采烈,到后面头昏眼花,很累,很费力气。
缝块布,那是各出奇招,两个屋子,七十几张桌子,每处要看过去。
还需要剪布,按着抽到的布样来,裁得要齐整,不能有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