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倖存的符鸟“扑簌”返回,半途耗尽灵机,散作张符纸正好飘落在一条探出石敢当身躯缝隙的树根上,符纸没有燃烧,只静静与树根融为一体,便见根上生出新枝,枝头苍翠,串累累。
如何对付一个坚不可摧的东西?答曰,攻其內部。
万年公所以被许天师留下稳固飞来山,正因其根系坚韧而能穿钻。
先前,在困住鬼王的同时,同时也將细小根须从鬼王未及癒合的伤口里钻进了它的血肉,而李长安所驱符鸟,其符纸皆由万年公皮叶所化,再以青龙羽章之符灌注乙木精气,根须入体,符鸟入口,两者相会,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是……
李长安竭力催动法力,剑上浮起浅浅的青白光华,砍向鬼王肥硕的腹部。
皮肉將將翻口,顿有槐枝爭相从里头舒展出来,汲食毒血恶肉,生出绿叶白。
鬼王身体抖擞一下,只觉力气又去了几分,咬著牙关拼命强撑。
李长安绕到它侧后,宝剑刺入肋下,而后剑隨身走,但瞧剑锋过处,绿叶婆娑,枝垂落宛若新衣。
鬼王气力再减,单膝重重跪地。
李长安已重新绕到身前,剑尖抵住鬼王眼珠。
“时至如今,那该被踏平踩烂的不正是食尽百姓脂膏的窟窿城么?!”
剑尖前,鬼王眼中动也不动,只答以一口血沫,可惜,它全部的气力都用於支撑身体,这一口烂牙、毒血、碎肉都吐在了自个儿的肚皮上。
李长安目光不悲不喜。
没错。
是自己话多了。
於是。
长剑贯入又拔出。
血泉中长出槐枝生机勃勃。
鬼王也终於力竭,没了丝毫反抗的气力,被石敢当摁倒在地,反剪手臂,单膝跪压住后颈。
终將血食钱塘数百年的大恶镇封。
“辛苦了。”
李长安稽首致意,石敢当微微頷首,隨即没了声息,凝固成一座纯粹的石像。
但槐树还在汲取鬼王血肉继续生长,根须钻入大地,枝叶却向上生长,与石敢当身上根须向匯,聚合继续向上,直长成一株合抱巨木,舒展华盖,鬱郁参天,又有数不尽槐怒放,时值风逐云走,明月当空,朗照著鬼王、石像以及这一树灿烂。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后,从容回头,身后是去而復返的几头大鬼。
它们瞧著眼前所见,个个惊疑不定,不知是进是退,李长安只是冷冷持剑向对。
短暂僵持。
恶鬼彼此相覷几眼,终究各自逃散而去。
它们前脚刚走,后脚一团火球飞上高台,烟火滚滚中,黑烟儿化出身形。
他左顾右盼,这山,这树,这人,处处是惊异,一时竟不知该问些什么。
倒是李长安先开口:
“有酒么?”
臭发使者发上带毒,撕咬过后,残毒刺得口腔火辣辣的疼。
“啊?哦,哦,有,有。”黑烟儿忙不迭解下一壶槐酒递来。
槐酒本该是冷的,可到了黑烟儿这儿却是热的,实在是滋味大减。
李长安拿来漱了两口吐了,余下也不嫌弃,全部灌进肚子,热酒入喉却生清凉,温补魂魄,道士自觉恢復了几分力气,指著恶鬼逃去方向。
“走了几头大鬼,速追,莫放余孽脱身。”
黑烟儿领命,架起火球横空,留得李长安重新提起宝剑,到了鬼王旁边,杀猪也似的把宝剑捅进去,切开厚实的脂肪筋肉,翻找出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