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若成,定在山下为万年公立庙,號召百姓时时祭拜,年年延请高道设醮消怨拔业,以解万年公怨气噬根之苦。”
这番话下来,铜虎终於不再沉默。
“一言为定?”
“如违此约,天人共戮。”
“好。”
他略一点头,不再多言,曲膝下拜。
“我童虎。”
他身后响起一声娇笑:
“曾绣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
“熊瞎子。”
“黑烟儿。”
……
千百个名字或含混或嘶哑或尖锐以千百个腔调念出,每叫响一个名字,道士手中籙书便鸣颤一声,最后,所有的名字与颤鸣匯成一句:
“愿归坛下,听奉法旨。”
…………
是夜。
难得风清雾淡,明月朗照。
却有浓雾如涛自飞来山滚滚而下,逼近清波门。
墙头顿见灵光闪耀,大队神兵神將现出形状,扬刀举刃,严阵以待。
俄尔,雾气翻腾。
走出三个身影,老的老,小的小,却是留守飞来山的老医官和春衣与泥鰍,他们举起手中之物。
几枚做工粗糙也没甚灵光的木符。
这是道士製作的入山符,本来是给孩子们入山採药所用,而今,又有了別样用途。
既有此符,便意味著,那雾中影影幢幢的非是作祟的厉鬼,而是听遣的兵將。
墙头神光隱去。
城门打开。
浓雾涌入。
…………
要去钱唐欢寻作乐,首推一河一坊。
河是春坊河,人道日日胭脂水流香;街是杨柳街,都说是夜夜红烛映天明。但不同於春坊河畔独门独院代代相传,杨柳街则是围绕著晓月楼这一最大欢场由许多赌档、猖馆、戏楼、茶酒肆杂聚而成。
狂饮烂赌,吃茶听曲,枕玉尝香,常有乐子可寻,所以总是昼夜欢声不绝。
可今夜,任晚风穿檐过户寻遍楼舍也找不著半点儿昔日珠香玉笑、纸醉金迷,只让淒冷空寂的长街更添冷意。
春衣抓紧胸口木符,把自己缩成了鵪鶉。
万年公曾与十三家有约,山中厉鬼不得入城。虽时局有变,无尘说动了增福庙,但放任山上忍飢挨饿多年的厉鬼们涌进钱唐这世界,別说十三家不肯,解冤讎们也是不敢的。所以得有人持籙行法隨行约束群厉,哪怕做个样子,如此慈幼院的老老少少就成了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作为孩子中的长姐,春衣第一个站了出来。
可事到临头,望著冷森森黑漆漆的街市,却难免踟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