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这笔钱,哪怕他不提,我还敢没心没肺地拖着行李半夜从帝都酒店跑开么?还敢不由分说不接电话么?还敢由着性子生气躲着他么?
……还敢分手么?
同样的事情,多了一笔债,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我还能分清感谢和喜欢么?
我从来没想到这一点,但许行舟全都想到了。
我想一句句反驳回去,想让他安心,想让自己安心,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在为我好。
哪怕他自己陷在贫穷和疾病
的泥泞里,哪怕他忙碌失眠憔悴得几乎脱了相,哪怕他除了这笔钱外一无办法,哪怕他要去水滴筹被迫公开自己的不幸来接受捐款。
他还在为我好,字字句句都在为我好。
我还想尽量劝他,可再也说不出口要他拿程观的钱的话了。
我理智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尽管他从头至尾都站在我的立场上,从来没有为自己想一想。
“我……”我哽咽道:“谢谢你,但是程观很爱我……”
许行舟低低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你那么傻,你怎么知道谁是真心爱你。”
阳光房突然变得闷热起来,通透的采光设计让日光毫无阻隔地在房间里穿梭,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折射了一次又一次,刺目的光线好像要把空气都灼烧起来,耳朵蒙住了声响,一瞬间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极缓极静。
我沉默了。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可我不敢接茬,也不能接茬。
我咬了咬牙,像是刀子割破了嘴,每个字吐出来都掺着血般生疼,但刀子扎在他的心上,许行舟只会比我更疼。
可我不能不说,我不仅要说还要说得明明白白不留情面,我不能发现了他暗里的喜欢依然熟视无睹理所当然的接受,我当初拒绝了他,现在依然要拒绝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很感激许行舟,但我能分清,这不是喜欢。
我一字一顿:“可能我傻,不知道谁爱我,但我确实是爱程观的,这点我很清楚,而且比谁都清楚。”
许行舟极快地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要不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了呢?”
于是我又困惑了,他既然什么都一清二楚,那一厢情愿的喜欢又是为了什么呢?
“好了你不要想那么多。”他似乎能看穿我在想什么似的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路乔那边我去解释,你既然在国外就好好玩,注意安全,别和程观走散了,手机别丢了,别去人多的地方,照顾好自己。”
“嗯……”
“圣诞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到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叔叔也会好起来的。”
我突然想开口问他是不是一夜没睡,是不是又开始抽烟了,是不是叔叔出了什么状况让他不得不彻夜守着不敢
合眼。
可我不敢问了,我怕我的安慰被他误解,我怕他的感动只会助长那份不合时宜、没有回报、却生长蔓延得太久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