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的报复,比林穗预料的来得更快,也更阴险。
他们不再直接攻击她本人或作物,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她正在推进的“长安公共卫生试点”。
首先是以“耗费过巨,扰民滋事”为由,通过关系在户部卡住了试点工程的部分拨款。接着,又煽动试点坊区的少数百姓,散布谣言,说开挖沟渠、修建“粪池”会破坏风水,惊扰地气,招来疫病。甚至买通几个地痞无赖,在夜间破坏已建好的部分沟渠。
工程进度严重受阻。负责具体施工的将作监工匠和京兆府小吏怨声载道,甚至有人打退堂鼓。
林穗深知,这是太医署在利用其影响力,从行政和民间两个层面给她制造麻烦。他们无法在“祥瑞”上击败她,便在她另一项重要政绩上使绊子。
她必须反击,而且要快。
她先是亲自带着司农寺的公文,跑去户部据理力争,摆出试点成功后可能节省的巨额防疫治病开支、以及变废为宝的肥料收益,硬是说服了户部一位侍郎,挤出了一部分款项。
接着,她换上便服,带着几个得力的吏员,深入到试点坊区,挨家挨户走访,耐心解释公共卫生的好处。她不用大道理,而是用最浅显的比喻:
“老人家,您看这街边的污水,夏天是不是臭气熏天,蚊蝇乱飞?孩子是不是容易拉肚子?”
“大嫂,您家打水的井,离那边的脏水沟是不是太近了?万一脏水渗进去,全家喝了都要生病。”
“我们修的新沟渠,会把脏水分开走,排到远处的化粪池里,变成好肥料。街面干净了,井水干净了,大家生病少了,是不是省了看郎中的钱?”
她甚至让吏员当场演示简易的过滤净水装置,让浑浊的水变得清澈。眼见为实,许多百姓的疑虑渐渐打消。
对于破坏沟渠的地痞,她没有报官(那可能正中某些人下怀,将事情闹大),而是让贺兰敏之出面,动用了一些“民间手段”,狠狠警告了幕后指使者,并雇请坊中青壮组成巡逻队,保护工程。
几套组合拳下来,试点工程总算艰难地重新推进。
然而,太医署的刁难并未停止。他们开始在“医疗”领域给林穗设置障碍。林穗根据在天牢的经验,整理了一份关于“霉法”(青霉素)的初步观察记录和极其简陋的制备流程,希望能在太医署内部小范围讨论,或至少存档。但这份记录被院判以“内容荒诞不经,恐误导学徒,且涉及宫闱旧案”为由,直接驳回,并严禁署内人员接触讨论。
更令林穗愤怒的是,太医署开始暗中调查、并试图接触她在天牢中救治过的囚犯和狱卒,想找出“霉法”的副作用或失败案例,作为攻击她的新武器。
“他们这是要把所有可能的新东西,都掐死在摇篮里。”林穗对前来商议对策的周主簿愤然道。
周主簿叹息:“太医署传承数百年,最重规矩祖法,视一切新说为异端。你动摇了他们的权威,他们岂能容你?林寺丞,此事急不得,需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林穗等不起。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她想到了武昭仪。或许,可以借助更高层的力量,绕过太医署的封锁?
她进宫求见武昭仪,陈明情况。
武昭仪听完,沉吟道:“太医署树大根深,在朝在野影响力都不小。强行压制,恐引反弹,于你亦不利。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可以阻你‘医道’,却阻不了你‘教化’。”
“教化?”
“你那些种田、修渠、辨土、乃至辨痕(指纹)的本事,都是实学。何不将其整理成册,或以更通俗的方式传授出去?”武昭仪缓缓道,“太医署能管医,还能管天下人学农学、学格物不成?”
林穗豁然开朗!对啊!既然在专业医疗领域暂时无法突破,那就开辟新赛道!进行科普教育和职业技术培训!
“昭仪的意思是……开办学堂?”
“不必一开始就大张旗鼓。”武昭仪道,“可以先在宫中,或在你那十亩田庄,找些机灵的宫女、内侍、庄户子女,小范围教授。内容也不必局限于农学,你那些辨识、清洁、预防的道理,都可以教。待有了成效,再慢慢扩大。”
这是一个绝妙的思路!既能培养自己的人才梯队,又能潜移默化地传播科学思想和实用技术,还能积累声望,将来或许能成为对抗守旧势力的重要力量。
“下官明白了!谢昭仪指点!”林穗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