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玉悲伤不能自已,听程野大叫以为她发起疯来,狂言妄语,便把剑一横,作势挥去,要砍程野。程野疑惑,摸摸脑袋,趁隙略扫一眼,在场数百人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不理程野言语。程野见陆霜玉眼泪干在面上,心中惋惜,叹了一声,运力将腰一弯,双手撑地,陆霜玉剑锋一转,由砍变刺,程野见状,聚神凝力,左腿支撑,右腿迅疾踹向陆霜玉腹部,陆霜玉登时弹飞出去,扬起漫天沙尘。他挣扎起身,双眼睁大,面如土色,凝视程野。程野恨铁不成刚,想陆霜玉一副聪明样可偏偏是个愣头青,只怕听了系统说话,便以为她要入魔。程野侧身捡了他剑,喝道:“你清醒一些,我神志清醒,像是走火入魔了么?”
陆霜玉闻其言,呆楞在地,皱起眉头,看了半晌,才豁然醒悟。他知是误会一场,面红耳赤,嘿嘿一笑,起身说道:“不像。确实不像。请程姑娘恕罪!”又回望一眼徐将军,此女竟捂嘴轻笑,方才一推实是戏弄,想他朗门弟子,在哪里都得人人高看,现下却是如此境地,不免感慨从前自傲,这般想着,忽听徐将军沉声喊道:“无伤厢军出列,随我迎战禁军!”陆霜玉急急上前,在一旁说道:“我也同去。”徐将军摆了摆手,领他和程野走到角落,才道:“迎战禁军便是同朝廷为敌。诸位涉险助象州,已是莫大恩德,不可再。。。。。。”
程野已知其意,出言打断:“徐将军,实话实说,官家同知州纷争,小女并不关心。只是小女一路而来,饥荒流民数不胜数,一入象州,百姓和乐,欣欣向荣。而官家虐杀平民,禁军屠城,只此一点,小女也要同去,不为回报,仅是遵循心中善道,请将军莫要推脱。”陆霜玉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徐将军目光如铁,一指伸向她们身后。二人回头,不知何时,一众厢军整齐列队,早已站在后方,异口同声道:“象州厢军谢过侠客!”二人心中激昂,连连摆手。
众人一齐行到风口,程野见风口衔着的地道竟凭空消失,探头望风口之下,底下是无底洞,黑漆漆的望不到尽头。她汗毛竖立,缩身回来,看徐将军口中念决,又听哐哐一声,远处有点点蓝光向下延伸,吓得程野陆霜玉后退几步,又见厢军淡然,立在原处,面有不解,望着二人。
徐将军见到,笑了一声,说道:“无事。此纵横道洞是吴心那帮孩童闹着玩得,无甚危险。只不过进入出去,须知秘法,不然便会坠入黑洞之中。二位请看。”程野随着徐将军指引方位,见蓝光逼近,细细一看竟是一条蜿蜒小道如游蛇一般弯曲伸长,铛铛两声,同风口土洞相接,连成道路,她忽觉身后有风,凝神一看,十几带翅官兵,嗖嗖几声,快飞而过,疾如鹰隼,余下官兵在逼仄地道分成数列,四人一行,齐齐前走。
程野陆霜玉紧跟将军,不知走了多久,头顶传来异响,忽的白光乍现,刺得众人眯起眼睛,程野睁眼,见上方开出一洞,一蚺须大汉探头进来,东张西望,被徐将军锤了一拳才缩身回去。身后官兵突然喊道:“参见副帅!”大汉在外头应了,突然喊道:“趴下!”程野循声下趴,地道四墙呜呜震动,碎石飞沙不断,砰的一声巨响,顶上墙壁裂开,砸在身上,过了半刻,头顶上方裂出一道巨口,地道随之缓缓上升,混乱之中,听得徐将军喝道:“起!”程野向后看去,身后军队腾身而起同大汉后方数百人并成一行,她拉起陆霜玉也跟了上去,却听他惊叫一声,喊道:“师兄!”
脱尘站在大汉身侧,略一点头。程野见他安然无恙,心里一喜,说道:“功夫不错,比得上我三分。”脱尘盯了陆霜玉一刻,才偏头望向程野,嗤笑一声,回道:“遐想功夫确实远远不及。”程野攥住剑,在脱尘眼前,猛摇剑花,诡变多端,身后多人轻声赞叹,程野以为脱尘又要讥讽几句,可他不咸不淡,扭过头去视而不见,便觉无趣,忽见陆霜玉朝大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副帅城中一救,在下感激不尽。见副帅刀如银虬,劈山断流,在下佩服。”陆霜玉褒奖一番,教徐副帅心里欢喜,他在城中,歼杀刍灵,所救之人众多,见了陆霜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连忙回了一礼,说道:“不敢不敢。”身后将军突然喝道:“慢着!侠客,你方才说他用刀厉害,对是不对?”陆霜玉略略点头,见她伸手举过头顶,身后百名官兵忽然疾跑散开,将中心五人团团围住。
徐将军道:“副帅用得是狼牙铁棒,定不会是横刀!侠客所见应是歹人。刍灵五十七人,尸首都被厢军查验,断没有漏网之鱼。是另有一人,隐于市中,以备刍灵一行不测。”徐副帅听此一言,反应过来,急急问道:“那人是走得甚么步,如何用刀?”陆霜玉暗叫不妙,挠了脑袋,想了半刻,说道:“他凌空而降,巧劲横刀直砍。步伐。。。。。。轻盈。”正说着,忽然顿悟,心中懊恼。他虽不知徐副帅用得甚么武器,可如若当时谨慎,便会发觉虎背熊腰,魁梧力劲之人,迈得必不会是轻盈凌波,又想到揭榜调和,副帅假意赶人,用得也是棒子,是自己迟钝,未能发觉,不免自责,垂下头去。
程野见他沮丧,欲要劝解安慰,却见脱尘上前,拂手轻拍他背,说道:“罢了。先对付这禁军为重。”陆霜玉听他宽慰,若是平时,早已感激涕零,而此时却并未抬头,只口中默念:“化形,轻步,刍灵,暗探,京城。。。。。。”他猛然后退几步,逼剑出鞘,抵在脱尘颈上。
脱尘不解,二指捏他剑身,问道:“这是作甚?”程野想到先前陆霜玉也是这般对自己刀刃相向,只怕他又犯了毛病,急道:“把剑放下!”陆霜玉呆气全无,目如寒冰,神色凛冽,说道:“程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客栈同师兄相认,师兄不从,自断剑上润玉?”程野点头,去看脱尘佩剑,那莹润紫玉,好端端的嵌在剑上,心中一震,这才知晓此人不是脱尘,而此人所说所做,甚至步伐语气都与脱尘别无二异,不免后怕,飞身绕后,从后方使剑将其钳制。
男子轻摸剑上紫玉,顿了片刻,笑问:“。。。。。。脱尘真的自退朗门?”陆霜玉怒目而视,不去答他,使眼色暗示程野一齐挥剑砍去,正要动作,只听男子又道:“对了对了,吴芒寒被我剁成八块,扔到山里,现在去取,还来得及,不然晚了,可要落入兽腹之中了。。。。。。”众厢兵对吴知州敬护有加,听他此言,悲愤填膺,手皆颤颤发抖,忽听一清脆女声朗道:“你放屁!吴知州明明。。。。。。”嗖的一声,吴将军将手中碎石击到树上,枝叶哗啦啦掉了一地,石头所嵌之洞竟见白烟,一孩童现身,察知入套,捂住嘴巴,目露骇色。男子突然哈哈大笑,朝树上女童挥手说道:“感激不尽!”前后双剑夹击,他念决施法,霎时化作瘦小老鼠,从二人脚下噌噌跑走,绕来绕去一瞬便没了踪影。
程野刚要去追,却被陆霜玉扯住衣角,扭头一望,他颓然摇头,说道:“追不上的。劳烦吴将军施法传话,叫吴心使最近暗探,知会吴锦去寻知州。那人化形了得,身速奇快,能杀人于无形。”徐将军点头,二指抚心,脑内传话,过了一刻,又问:“侠客怎知那人底细?”陆霜玉道:“那人想入朗门不得,偷学法术,学成之后,才下山上京。”徐将军连连摇头,半晌才道:“竟是真的。”程野发问,她才接道:“刍灵是官家密卫,传闻刍灵有能人,变形不竭,不耗一丝灵气。可只要施法必有损耗,盈虚相替,此消彼长,我便以为是朝廷传些胡话,用来威慑,当时不信,却吃了苦果。”
几人说着,远远传来号角之音,禁军兵临城下,可她们一行被刍灵打断,未有部署,只见徐将军高声呼喊,厢军迅疾调动起来,不过一瞬,便分做数对,埋伏于城中各处。知州料到会有此战,同兔儿族谋划数年,早已在城中布下千百暗洞。禁军虽有三千,但厢军有了这连环陷阱,全然不惧,可以少敌多。
徐将军站在城门之上,程野陆霜玉在后击鼓。如鼓有三声,前军便是弓手在后,重兵持盾掩护,先守再攻,暗示禁军不知厢军底细,持重缓进,多用陷阱。若敲有二声便前是弓弩,骑兵两翼,后方轻装,旨在速站速决,示意禁军有备而来,须得谨慎行事,见机寻法,不可一味依赖陷阱。
禁军指挥使骑在马上,身后战旗迎风猎猎,他听城门之上鼓声两下,以为是厢军击鼓提气,欲要迎战,却见城墙只站三人,突然呜的一声,城门大开,而门后空空如也,不知是甚么情况,心中怀疑,不敢上前,忽而想到刍灵潜入,厢军断不能敌,而刍灵也未送来密报,猜这架势不过是空城计罢了。指挥使松了口气,命弓手朝城墙上放去数百箭,正要率兵攻入,却见远出三人从城墙之上,飞身跃下,身在空中,竟还有余力挥剑招架,吃了一惊,又要开口,话未说出,眼见猩红剑光从眼前划过,顿时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