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不确定,“他手里有证据?”
唐暮看向我,眼神温和:“陆承宇和顾凛相识于微时,共同打拼。顾凛很多早期不那么合规的操作,陆承宇即使没有直接参与,也是知情人。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顾凛对你做的那些事,陆承宇是少数清楚的旁观者之一。他的良心,这些年并不好过。”
我想起陆承宇离开时,那个复杂的、带着无力与悲哀的眼神。原来,他一直知道,一直……良心不安?
“据我所知,”唐暮继续道,“陆承宇私下里保留了一些东西。可能是录音,可能是文件副本,可能是经手过的一些账目痕迹。他不愿同流合污,但也缺乏勇气彻底决裂。直到最近,顾凛的疯狂变本加厉,对身边人也不再信任,陆承宇的处境也微妙起来。加上‘磐石’的步步紧逼……”他看向沈修,“我觉得,是时候接触他了。给他一个理由,一个推力。”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咝咝声。我看向哥哥,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只有下颌线微微绷紧。
我知道陆承宇。他对顾凛有旧情,也有畏惧。要他背叛顾凛,交出可能致命的证据,绝非易事。这需要极高的手腕和精准的时机把握。
“唐先生有什么计划?”沈修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唐暮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安排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会面。地方是我的私人画廊地下室,保密性没问题。时间定在下周三晚上。我需要一个能代表‘磐石’、且足够让陆承宇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人出面。”他的目光落在沈修身上,“俞先生,你亲自去,最有分量。当然,如果林先生身体允许,并且愿意,”他转向我,眼神真诚,“你的出现,或许更能触动陆承宇。毕竟,你是这一切……最直接的受害者。”
让我去?去见陆承宇?那个曾经目睹我无数不堪、却最终选择沉默离开的顾凛的朋友?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毯子边缘。咳嗽又隐隐有些上涌,我强行压下。
沈修立刻察觉了我的紧绷,他的手轻轻覆上我放在毯子上的手背,温暖的触感传来。“小钰不用勉强。”他低声说,然后看向唐暮,“我可以去。小钰需要静养。”
唐暮点点头,表示理解:“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具体如何,俞先生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哥哥眼中深沉的保护欲,又看向唐暮平静却蕴含力量的眸子。陆承宇……他手里的证据,可能是彻底扳倒顾凛的关键。而我的出现,或许真的能打破他最后的犹豫,让他想起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属于“人”的良知。
“哥,”我轻轻回握了一下哥哥的手,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想去。”
沈修的瞳孔微微一缩,定定地看着我。
“我想亲眼看看,”我继续说道,压下喉咙的痒意,“看看那个曾经也劝过顾凛的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而且……”我顿了顿,“我想亲自,为过去的一切,要一个真正的了结。”
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取证据,也是为了我自己。面对过去的一部分,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沈修沉默了很久,久到唐暮都以为他会拒绝。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我的手,却并非拒绝,而是用一种更加深沉的目光凝视着我,仿佛要确认我的决心。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千斤的重量,“我们一起去。”
唐暮脸上露出了然且欣赏的微笑:“那么,下周三,我等你们。”他站起身,又对我温和地补充了一句:“林先生,保重身体。有些仗,不仅需要力气,更需要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心。你已经有后者了。”
他告辞离开,屋子里重新剩下我和哥哥。
沈修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我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然后去厨房重新倒了杯温水递给我。
“怕吗?”他问,坐在我身边。
我捧着温热的水杯,感受着那股暖意顺着手心蔓延。咳嗽没有发作。
“有一点。”我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想知道答案。”
沈修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轻柔。“不管答案是什么,哥都在。”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而且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靠进沙发里,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
咳嗽声依然会不时响起,提醒着身体的脆弱。
但心里,却有一股陌生的、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正在悄然滋长。
唐暮的援手,陆承宇可能持有的证据,沈修日益强大的“磐石”……
对抗顾凛的暗涌,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即将形成一股足以冲垮堤坝的洪流。
而我和沈修,将并肩站在潮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