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沈修齿缝间迸出这个名字,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他从未如此刻般,想亲手掐死眼前这个人。但他不能。林钰还被锁着,意识不清,他必须先救弟弟。
他猛地转身,不再理会顾凛,再次扑到林钰身边。他尝试去掰动那些铁链,但拇指粗的铁环坚固异常,锁扣处严丝合缝。他又试图去查看林钰脖颈和手腕的禁锢处,但铁枷和镣铐设计得极其刁钻,紧紧贴合着骨节,不留一丝空隙,强行拉扯只会对林钰造成更大的伤害。
“小钰,小钰,你听得见吗?是哥,哥来了,哥在这里……”沈修一边徒劳地尝试,一边不停地呼唤,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他轻轻抚摸林钰冰冷脏污的脸颊,试图唤回他的意识。
林钰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掠过沈修的脸,却没有聚焦,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茫然,嘴唇蠕动,发出模糊的音节:“……疼……哥……我怕……好黑……他们……又来了……”
他显然又将现实与过去的绑架噩梦混淆了。
看着弟弟这副彻底被摧毁的模样,沈修的心如同被千万把刀凌迟。他猛地回头,再次看向顾凛,眼中的怒火已经沉淀为一种更加可怕的、冰封般的杀意和决绝。
“顾凛,”沈修的声音平静得吓人,却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我最后说一次,解开锁链。否则,我发誓,我会用你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你。而且,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只剩下……不死不休的仇。”
“恩断义绝……不死不休……”顾凛重复着这八个字,脸色终于微微变了一变。沈修的眼神告诉他,这不是威胁,是誓言。他看着沈修那全然为了另一个人的、冰冷决绝的脸,再看向墙上那个他曾经或许有过一丝淡薄关心、如今却被他亲手摧毁成这般模样的“弟弟”……
那丝刚刚被压下去的、陌生的刺痛,再次隐隐泛起,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恐慌——如果沈修真的因此与他彻底决裂,视他为仇敌……
不。不会的。阿修是他的,永远是。这个林钰……只是个错误,一个让他和阿修产生误会的障碍。
顾凛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复杂地变幻。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说什么,甚至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那里或许真的有密码,或者钥匙的线索。
但最终,偏执和掌控欲再次占据了上风。他不能在此刻示弱,不能将“控制权”拱手让人。尤其是,在沈修为了林钰如此对他之后。
他缓缓地将手从口袋边移开,背到了身后,挺直了背脊,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层冰冷的面具。
“阿修,你现在情绪不稳定。”顾凛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劝诫”,“我们先上去。至于他……让他在这里冷静一下,对他有好处。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说完,他不再看沈修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也不再看墙上那个让他心底泛起一丝莫名不适的身影,转身,径自朝着楼梯走去。
“顾凛!你给我站住!”沈修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顾凛脚步未停,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什么无关紧要的苍蝇。
“密码,等我心情好了,或许会告诉你。现在……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跟我解释,你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来找我,又为什么,要扮成一个卑贱的保镖,潜伏在我身边吧。”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方的昏暗光线中。
地下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沈修粗重的喘息,林钰断续的呓语,以及那些冰冷铁链,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无情的光泽。
沈修站在原地,看着顾凛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着被锁链禁锢、意识涣散的林钰,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血丝。
滔天的怒意,深切的痛楚,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以及对顾凛那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湮灭的冰冷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他不能倒下。
小钰还在等他。
锁链,必须解开。
顾凛……必须付出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重新蹲跪在林钰身边。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和冷静。
“小钰,别怕。”他握住弟弟冰冷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哥在这里。这一次,哥一定会救你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抬起头,再次审视那些坚固的锁链和诡异的锁孔,大脑飞速运转。硬来不行,顾凛不肯交出密码……那就另寻他法。这栋别墅的结构,顾凛的习惯,可能的备用方案……
希望的火苗未曾熄灭,反而在绝境的寒风中,淬炼得更加炽热而坚韧。
地牢之上,是顾凛偏执的王国。
地牢之中,是濒临破碎的至亲。
而归来之人,已在心中,点燃了焚毁一切桎梏的、复仇与救赎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