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崔芜都明白,但是某一个时刻,突如其来的直觉告诉她,必须亲自赶去,否则后果难以估量。
她无法解释缘由,但根据过去的经验,类似的直觉帮过她好几次,不能等闲视之。
“朕意已决,殷卿自去准备。”
“宣内阁首辅,吏部尚书盖昀觐见。”
盖昀赶到时,已从殷钊口中得知天子打算。饶是他早知这位是个不消停的主儿,依然被女帝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住了。
然而,盖昀比殷钊更清楚崔芜性情,越是看似不靠谱的决定,越是经过深思熟虑,藏了旁人看不穿的谋算。
“臣猜想,陛下心意已决,”他苦笑道,“不管臣如何劝说,您都不会改变主意了吧?”
崔芜淡淡一笑:“盖卿知朕。”
盖昀:“京城刚遭变故,陛下就不担心……”
“正因京城刚遭变故,朕才能放心离去,”崔芜微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朝堂诸公刚吃了大亏,纵然听说天子离京,也万万不敢生出异心。”
盖昀明白她的意思,女帝刚假传丧讯摆了朝臣一道,顺带引出“逆党”若干。眼下正值风声鹤唳,即便朝臣们听闻天子离京,也只以为是故技重施,谁也不敢在这时生事。
可……
“武穆王前些天才发来书信,言称陛下圣体违和,不可过分操劳,”盖昀无奈道,“您转头就奔波劳累,若是被武穆王知晓,却让微臣如何解释?”
崔芜很光棍:“不告诉兄长不就完了。”
盖昀:“……”
“盖卿应当明白,朕不会任性而为,但凡朕决定之事,必有缘由,”崔芜道,“朕意已决,盖卿能否为我免去后顾之忧?”
盖昀还能说什么?
唯有理袍袖、正衣冠,郑重拜倒:“臣遵陛下旨意。”
第320章
有了盖昀背书,崔芜终于可以放心启程离京。
为何非要自己赶去?
也许是那一瞬的强烈直觉,也可能因为她曾亲眼目睹,延昭对石瑞娘是如何痴迷。
于手握重兵的权臣悍将而言,“情义”分量几何?
托流落风尘、见惯人情冷暖的福,崔芜一度以为,这玩意儿就算不垫底,也该排在“权势”与“利禄”之后。
但秦萧打破了她的成见,而延昭对石瑞娘的独宠亦让崔芜知晓,这世上确乎有无缘无故的“痴迷”和“钟情”。
可见人与人不同,“情义”的分量亦不可同日而语。
崔芜本想轻骑离京,但阿绰听说了消息,连夜跪在福宁殿前。
“陛下今日受累,全因奴婢私心而起,”她悔不当初,连连叩首,“求陛下许奴婢侍奉左右,弥补过错。”
崔芜知她愧疚,准了。
阿绰既去,潮星和新燕焉有不相随之理?她二人一个追随天子多年,一个出身北地,都会骑马,也都骑得不错。
竞争结果,新燕胜出。
“新燕身手好,中途若有什么,亦可随机应变,出去报信,”崔芜说,“宫中刚遇变故,不能再生乱子,潮星留下坐镇宫城,若有不测,朕许你先斩后奏。”
话说到这份上,潮星只能应下。
崔芜行动力极强,当日安排好诸事,翌日清早便领轻骑出城。她本想弃车骑马,也能加速行程,但殷钊已然让步,万万不肯再退,坚持要她乘坐马车。
“马车里铺上软褥,陛下若乏了,可在车中歇息。”
“归京前,王爷反复叮咛,不能让陛下过分劳累。陛下若不应允,臣只能修书王爷,向其请罪。”
为了不分秦萧的心,崔芜只得让步。
她这一路快马加鞭,白日窝在车里睡回笼觉,睡饱了就骑上火锅跑一阵。晚上有驿站睡驿站,没驿站就住破庙民居,乃至就地扎营也能凑合,端的是皮实好养活。
殷钊却不敢如此怠慢九五至尊,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崔芜同意入住客栈。
当然,是以“行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