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把最后一个步骤弄好,看着简易过滤器喘口气,忽而想起以前燕玓白还无比尊荣的时候。
他恶狠狠把她扑倒在地,死死摁着她的心口。
她蓦地轻叹:“陛下早已要过一回我的真心,如今再讨,便只能亲自出门,把我的心剖出来瞧了。”
燕玓白额角一抽,瞪眼片刻也想起来了。
他要的……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她曾几次三番地表露过真意。
燕玓白觉得身上有些热。
他莫名想起李明绍。满眼都是阿姐,为她斩尽一切拦路者的李明绍。
“……”兀自闷了会,燕玓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脖颈昂地高高的:“朕绝不会开门,你那点儿盘算落空去吧。”
“哦。”她干干脆脆的,隔了会还是不知好歹地问:“陛下关自己一辈子?”
不等他答,杨柳青笑笑,突然就有一种剖心开腹,将所有的话全部摊开的冲动。
她盯着垄地高高的石子堆。越高,越窄,滤水时经过的污秽也就越多。
总要历经最难堪的一关,才能得到丁点儿清水。
“陛下愤懑,耻于、”也不敢“面对我。昔日你高高在上,我卑微如猪狗。如今的形容却不是了。”
“松柏之下,其草不植。千年王朝更迭,如我这般的草民素来卑贱。陛下生于锦绣乡中,自不在乎。可,陛下往后只能靠我,靠这微贱的野草。”
“陛下困于囹圄无法自救,那我便将陛下拽出,不让陛下溺入深潭。”
“我也想追随陛下,亲眼见证何为‘拨乱世,反之t正。’”
守卫敲了门,青青最后看眼门缝。放柔了声量:“陛下给的公羊传,我认真读了。”
数个深夜,她借着月光和烛火,坐在床上逐字点去。她认字,却难译出字后的深意。
直到忽有一日,她合上书籍,望着皎月一阵愣神。
她奇怪。
或许,他就是可以呢?
…
门外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但并未漏雨,可见还是晴天。
燕玓白沉默地睇着送来的饭,抓神仙散的手用力地骨节几要穿透肌肤。
耳畔是魔音一般回响的女声,燕玓白满心都是杀人的妄念。怎么弄死她呢?
借机拿捏他的贱人。
他莞然扬起笑脸,这会儿却完全不生气。
甚至开心地想要引吭高歌。
“多谢守卫大哥!”青青把送来的饭扒光了,忧心忡忡地想起了玉玺这事。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越找不到越好,但一直找不到也不行。
问燕玓白?她没打算隐瞒,但好像还不是时候。比起这个,她更遗憾今天还是没能要到点火的玩意儿。
刚想着,她忽然汗毛一竖。
“杨柳青。”燕玓白在里头,用一种十分平静,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朕身上痒,要洗澡。”
洗澡?没有水,不对——“陛下?”青青下意识要回答,反应过来一愣,转头,啪嗒一声,紧闭的门开了。
光一寸一寸漏进去,她不由咽了下唾沫。
几日未见的枯瘦少年盘腿而坐,苍白的面容上,一双明亮平和全不似以往的凤眼安谧地注视她。
青青张了张嘴。
心头一瞬有千言万语,她忽地记起自己现在好久没洗澡没换衣服的丑态,先前在燕玓白面前的气势荡然无存。青青尴尬地要低头,燕玓白视若无睹,反淡然地看着她为散热而松开的衣襟:
“还有,朕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