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怎么能只值一句笑话!
不,她要做的,远比辅佐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要精彩得多。她要证明,即便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傀儡,在她张韫玉的手中,也能被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统治者,她要证明她是从古至今最优秀的张家人,她要让这大梁的江山,染上她的烙印,她要让后世史书,用最浓墨重彩的笔触,书写下张韫玉这个名字!
“陛下,”张韫玉缓缓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屈膝跪下,姿态恭谨,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臣……失态了。”
这一声失态,既是认错,也是一种宣告。宣告她将重新戴上完美的面具,做皇帝手中最合用的刀。
靳羽轲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从濒临崩溃的暴怒边缘,迅速调整回那个八面玲珑、智珠在握的谋士。
他的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一丝了然的审视,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无妨。”他淡淡地开口,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张卿也是关心则乱。”
这句无妨,更是坐实了张韫玉的猜测。
眼前的男人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方才的杀意,也默许了自己情绪的宣泄。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加……有趣。
“陛下圣明。”张韫玉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涌的暗流,再抬眼时,已是满目忠诚,“当务之急,是先让陛下的龙体安康。外面的流言蜚语,自有臣等去平息。”
她站起身,恢复了往日从容不迫的模样,走到门口,对着殿外高声道:“宣太医们进来吧。陛下龙体违和,需得仔细诊治。”
殿外,太医院院判徐韬等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到传唤,连滚带爬地捧着药箱进来,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张韫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诊脉,自己则侍立在靳羽轲身侧,目光看似关切地落在他身上,实则每一个毛孔都在捕捉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徐韬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将三根手指搭在靳羽轲的腕脉上。他的额角渗出汗珠,心里七上八下。方才常遂安传话时那惊恐万状的模样,以及景阳宫被封闭的消息,早已在宫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怎样的结果,更不敢揣测,眼前的帝王会怎么看待那个结果。
诊脉良久,徐韬收回手,有些不敢置信道:“陛下的脉象似乎是……忧思过度,劳心劳神,所以体力不支的样子。这……具体究竟是不是心悸发作,还需要请其他太医再看看。”
靳羽轲皱了皱眉,“孤记得,前几次心悸发作也是徐太医为孤诊治的,应当对这病症十分了解才是,怎么又说不确定了?徐太医若是也拿不定主意,其他太医也就不必让他们试了。都回去吧!”
徐韬吓得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张韫玉在一旁适时开口:“徐太医不必有所顾虑,直说就是。”
徐韬这才战战兢兢地说:“这……脉象弦涩,结代频出,确是忧思过度的症状,可这病因……实在匪夷所思。”
张韫玉见状,适时上前一步,柔声引导道:“徐太医,陛下的病,想必是因近日国事烦忧,又为些许……坊间传言所累,以致心神不宁,郁结于心。你们开些疏肝解郁、活血化瘀的方子,务必让陛下宽心静养,切勿再为此等琐事劳神。”
她这番话,既是给了太医们一个台阶,也是在不动声色地向靳羽轲表明:她懂他的未尽之意,作为棋子,她会帮他演好这场戏,并且会将这出戏引向她想要的方向。
徐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道:“张大人说的极是!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诊治!”
靳羽轲不知何时已经双目闭合,做出闭目养神的模样,仿佛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太医们战战兢兢地退下去煎药,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张韫玉那张重新恢复平静的脸上。
“张韫玉,”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你为什么对我不顾国事这件事这么大反应?你明明不是大梁人啊。”
张韫玉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臣一片痴心,皆为陛下与江山。若能辅佐陛下开创太平盛世,臣的名字,自然会与陛下、与这盛世一同流传,这便是臣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