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
琦恩决定搬出去和男友同住,不再申请学校宿舍;而思缘因为开始在一家公司实习,加班成了常态,也干脆直接住在了家里。
李潇潇站在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满员过的宿舍,这个曾经热闹过的小小空间现在空空荡荡,安静得有了回音。她本来想,住在宿舍还能不时见到琦恩和思缘的,这样,她也不必一直自己一个人……
没有了牟嘉树的校园对她来说显得空寂又冷清。她再次退缩回自己的世界,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来拉她一把,没有人叫她做这做那,没有人拉着她吃喝游逛……他是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最亲近的人,一天一天,一点一滴,她早已像依靠空气来呼吸一般依赖他。
大学最后一年,开学不到一个月,李潇潇搬出了宿舍,搬离了校园,在市中心最繁华的CBD租了一间公寓。这样好了,不管多晚多早,出门或回家总能穿过热闹的人群和商家,而不是那条路灯依然坏着,需要快步跑过的两栋充满传说的旧楼。
她从来都不喜欢一个人,可到头来终究还是只剩她自己一人。
“娜娜,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流浪猫。”她在电话里对娜娜说。
“嗯,对。一只住在高档公寓的流浪猫。”
“你走开……”
“你想我还来不及,叫我走开?潇潇宝贝,你得戒掉口是心非的习惯。”
她虽然只剩两门课了,需要到校的时间并不多,但除了在公寓睡觉,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图书馆度过,要么准备翻译考试,要么刷一刷雅思成绩,要么看看闲书……待在埋头苦学的同学们中间,好像这个世界就变得不那么空荡了。
后来,她找到一份外企in-house翻译实习的工作,生活变得忙碌起来,这种忙碌让她感到充实甚至兴奋,她喜欢上了这份工作。时间不再那么漫长而煎熬,她发觉在这些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缩的生命中,总会有新的人和事参与进来——你不能重复过去,你也不需要重复过去。
同时,她剪掉了长发——齐肩长的头发看起来也很适合她。
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春天,同样的民宿,同样的长桌,同样的年纪,同样的一杯接一杯的酒,和越流越多的泪。
琦恩抱着潇潇和思缘哭得嗓子都哑了。
潇潇喝得不多,让两个陪伴她那么多日夜的人尽情喝吧闹吧,这一次,她想当照顾她们的那个人。只是想起一年前,当牟嘉树在醉意朦胧中告诉她,潇潇,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别人一起喝酒。这种话,他讲过好几次。他还问她,“你叫过他‘男朋友’吗?”,而这句话,他只问过一次,并且时至今日,李潇潇才意识到他只是刻意装作已经忘记提过这句话。牟嘉树对凌宇的在意,比她以为的要多。她想不出原因,因为他甚至没见过他,她不止明确告诉过他,“牟嘉树,我喜欢你,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并且,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或许,是因为在巴黎那个深夜,牟嘉树问她那个问题时,她的回答是模糊不清的“不知道”吧。只是当时她并不想对牟嘉树撒谎。她对牟嘉树的感情,从模糊的好感开始,从他们在一起后与日俱增,喜欢他是一件十分容易又自然而然的事情,她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满,这也让她对他的歉疚越来越深,这喜欢与歉疚将她的心搅得天翻地覆,终于无法承受……
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凌宇是,牟嘉树也是,都已经成为她这二十多年生命中的故事。
眼泪是从想起这些开始不听使唤的。说不想念是假,可她毫无办法。那么就尽情去想吧!比起“一片空白”的过去,她毕竟拥有过。它们是最美好的记忆,最珍贵的遗憾。
或许,我李潇潇,就是不配得到幸福吧。但是没关系,哪怕是平静无波的生活,也可能在厚厚的淤泥下,埋着美丽的珍珠。姑且这样想,好吗?
爸爸妈妈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这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一家三口齐聚。
她正抱着妈妈送她的花束,和他们合影。她看到一个男孩拿着一小束花笑盈盈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似乎还用手机拍了照片,但她不确定是在拍他们。
等他们拍完,男孩朝她走来时,她才突然想起来他是谁,这一年她的课很少,已经很少去学院。
“学姐,毕业快乐!”他笑着把那一小束花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花束,冲他笑道,“这是那台自行车的‘尾款’吗?”
学弟愣了一下,却随即道,“不是,是‘全款’。”
“哈哈哈!谢谢!”他们道别。
李潇潇看着旁边一脸疑惑的爸妈,妈妈微笑看着两个年轻人打哑谜似的对话,爸爸则神情严肃——他虽不知道李潇潇和牟嘉树在一起过,但他仍对两人没有在一起而耿耿于怀——他对牟嘉树是一百个满意。
晚上吃过饭,送爸爸上出租车回酒店后,母女俩步行回公寓。
“宝贝,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妈妈。”
“你开心吗,这四年过得?”
李潇潇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也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可答案显而易见。
“开心。我很高兴这四年是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度过的。”
“嗯,那就好。”
到了公寓楼下,她让妈妈先上楼,她拨通了牟嘉树的电话,这是自从牟嘉树离开这里后,他们第一次通话。
“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