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李潇潇有意无意间避着牟嘉树。
再加上他最近忙毕业的事情,他们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面。
一天,李潇潇主动给牟嘉树打电话。可他并不期待她这通电话,他不想接,不要接,他希望哪怕她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一直避着他……
“学长,周末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潇潇……”
李潇潇笑了笑,“还有一个月你就毕业了,就当我提前为你庆祝,饯行。好吗?”
“不好。”
“学长,去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好不好?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我第一眼就爱上了那里,一直很想,再去一次呢。”
“……”他的视线模糊起来,用力眨眨眼,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却又很快隐没在水雾中。
“周六晚上七点,我在那里等学长,我们到时见,好吗?”李潇潇想,尽量把句子缩短一点,语速慢一点,呼吸压抑一点,这样对面就听不出来她在流泪了。
“李潇潇!”牟嘉树沉声叫着她的名字。
“那学长,我们到时见。再见。”她没等牟嘉树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她知道,他一定会赴约的——他从不让她空等。
牟嘉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手机弹了两下,掉在地板上。他捂着额头,突然头痛欲裂。
他想起柳伶前几天对他说的那番话,“牟嘉树,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尊重她的意思。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希望你这样做……你忍心让她一直带着愧疚和你在一起吗?这样勉强在一起对你们两人都没好处。”
他知道柳伶说话从来直白,这些话他不是没想到过,但他始终不愿意接受。他能为李潇潇做什么?陪她“治病”?还是等她?他不是不可以,他打心底里愿意,只要李潇潇不这样将他推开!可是如果他做到这个份上,那李潇潇会怎么想,那数不清的“对不起”是不是又要成千成万地增加,那到后来,她对他,他对她的喜欢,真的不会在这些不断落空的期待和越来越多的歉意中消耗殆尽吗?
况且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现在他真正能为李潇潇做的,也许是放手。
他准时赴约。李潇潇穿着一条纯白色连衣裙,两侧长发束在脑后,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她虽体型偏瘦,身体却有着玲珑漂亮的曲线,他的手多少次沿着那迷人的曲线——她身体的地图——游走在她温白如玉的肌肤,他们的灵魂如此契合,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行……
她站起身笑迎着向自己走来的牟嘉树。
依然是那光彩照人的英气少年,神态自若,举止洒脱。她喜欢他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时的样子,喜欢他越过喧嚣看向自己的眼神,和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笑容。
牟嘉树,在我忽略掉的那些瞬间,在后来被我珍藏的那些瞬间,你给过我多少的温暖和爱意?我数也数不清。是两道架在心上的彩虹,是你用自己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将那个退缩在自己世界中的我拉出来,陪我走,陪我笑,为我赶走迷茫,给我最安稳的怀抱……牟嘉树,我何德何能?
今天负责点餐点酒的是李潇潇,三年过去了,她像牟嘉树了解她一样,也了解了他的口味和好恶。他们像久未谋面的好友,亲密却矜持,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数不尽的回忆,吃着,喝着,聊着,不时被对方机智的话语或突然忆起的某件趣事逗得发笑。
他像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这里时那个晚上一样,陪她打车回学校,送她到宿舍大门口。
路上经过三三两两聚在草地上的同学们,一辆辆或者一个人,或者载着人的自行车慢悠悠或风驰电掣,与他们擦身而过,操场的大灯最近角度有些偏,晃得路过那一小段路的人睁不开眼,不少穿着球衣的人还在绿茵场追着那颗球奔跑呼叫,越过足球场,就是并排的几个露天网球场,隐约听见击球瞬间空气振动的声音……
“学长,就到这里吧。”她停下来,面对着他,背对着路灯光,希望他看不清自己眼中下一秒就要关不住的难过。
牟嘉树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树影,艰难地吞咽着自己的情绪。
李潇潇看着那在无声中几度滚动的喉结,“学长。”
她踮起脚,双手环过他的后颈,将他拉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再见。祝你前程似锦,健康幸福。”泪水斜斜划过她的脸颊,朝脚下布满尘土的地砖跌去。
“潇潇……”在她松开手时,他却紧紧抱住了她,闪烁泪光中,他再次吻上她的唇,他爱这温润充满柔情,带着她那独特芬芳的唇,他爱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时那恰到好处的感觉,他迷恋他与她的身体贴在一起,互诉衷情的那些瞬间……
“李潇潇,我会等你。直到确定你不会来找我,直到我不想等为止。”这是他能作出的最符合心意的决定。
“学长,不要……”李潇潇摇着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
“这是我的事。”他替她擦泪。可是,谁替他擦泪,“好了,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李潇潇仍然看着他摇头,“不要……”
“你再不走我就要改变主意了。你想要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吗?你想看我那副样子吗?”
“学长……”
“去吧。我也回去了。”他转身,大步向前走。不要回头,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不要反悔,你现在哪怕把她绑走,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改变不了你们之间的现实。牟嘉树,试一试吧,试着放弃一次,不要勉强她,也不要为难自己。等到确定她不会来找你,等到不想等为止。不管这要花上一天,还是一年。本能,牟嘉树,本能,我们对自己的喜怒哀乐负责……他哭不出声,却也止不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