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张、两张……印着“会议通知”的纸张,从机器的另一头吐了出来。
她太紧张了,油墨上得不均匀。
第一张,太淡。
第二张,字迹模糊。
第三张,油墨太多,“噗”的一声,一团黑墨溅了出来,溅到了她的脸上,和那件深蓝色的裤装上。
苏晴彻底愣住了。
她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打坏了的娃娃。
李姐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她就站在门口(她绝不踏进这片污秽之地),抱着胳膊,看着苏晴这副狼狈的、滑稽的“小丑”模样,发出了“噗嗤”一声压抑不住的嘲笑。
“哎哟,高材生啊,怎么连个油墨都玩不转?”
“这可比你写那(被撕掉的)‘互联网报告’,难多了吧?”
“加油干吧,苏‘技工’。”
李姐笑着走了,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无比刺耳。
苏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轰隆隆——”
机器还在响。
钱老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走过来,默默地关掉了机器。
噪音戛然而止。世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苏晴缓缓地、机械地,走出了印刷室,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她站在那面布满水渍、裂了纹的镜子前。
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22岁的、笔试第一的“天之骄子”。
她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黑色的油墨印记,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她的手上,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黑色。
她那件用来“伪装”、用来“躲藏”的深蓝色裤装上,此刻也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永远洗不掉的“耻辱”。
她打开水龙头,用那块硬得像石头的、黄色的“机关”肥皂,拼命地搓洗着自己的手,搓洗着自己的脸。
水很冷。
但那油墨,像是长在了她的皮肤上。
它不掉。
它只是被搓得更开,晕染成一片更深的、绝望的“青灰色”。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肮脏、屈辱的自己。
她,苏晴,终于被这片“灰色”,染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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