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拿起那份原稿。
那根本不是“亲笔”,而是一种龙飞凤舞、东倒西歪的“草书”,很多字苏晴根本不认识。
更恶心的是,稿纸上还滴着几个褐色的污点,不知是茶水,还是咖啡。
“看什么看?”李姐不耐烦了,“高材生,连字都不认识了?”
苏晴没说话。
“钱师傅,”李姐又转向钱老,“你教教她,怎么用。”
钱老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扫了苏晴一眼,然后沙哑地开口:“先……刻蜡纸。”
“刻蜡纸”。
一个苏晴只在“历史”中听过的词。
钱老指了指桌上那叠黄色的、薄薄的“蜡纸”。
苏晴这个“政法系高材生”,这个笔试第一的“天之骄子”,在市政府大院上班的第四天,开始了她的新工作——
她坐在那张油腻的桌前,(用她自己的纸巾)擦了擦钢板,开始一笔一划地,在那张蜡纸上,“誊抄”李姐扔给她的那份“废稿”。
她的手腕很稳,她的字(即便是刻在蜡纸上)也清秀、有力。
但她每刻一个字,都感觉像是在刻自己的皮肤。
她的“才华”,她引以为傲的“笔杆子”,现在被用来复刻一份她根本看不懂、也鄙视的“垃圾”。
“轰隆隆——”
机器的噪音,让她无法思考。
刺鼻的油墨味,让她阵阵眩晕。
刻完了蜡纸,钱老(面无表情地)教她如何把蜡纸“绷”在滚筒上。
然后,是“上油墨”。
钱老递给她一罐黑色的、黏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油墨,和一个小铁铲。
苏晴深吸一口气。
她用那个小铁铲,笨拙地,挖出那黑色的膏体,往滚筒上抹。
“啪嗒。”
一滴。
一滴浓稠的、黑色的油墨,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苏晴浑身一僵。
她慌忙去拿桌上的抹布(那块抹布已经看不出原色了)。
她越擦,那团黑色就越扩大。
它不是“污渍”,它像是一种“染色”,一种“烙印”,迅速地钻进了她的皮肤纹理,渗进了她的指甲缝。
她顾不上了,她得开动机器。
她学着钱老的样子,摇动了那沉重的把手。
“轰隆隆——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