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安难得看她如此模样,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在苏落即将没耐心的临界点上点了头。
“有。”宋锦安言简意赅,“跑。”
屋内重新归于安静。
跑?说得简单,但是让高娃放弃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谈何容易?明明可以过安生日子,为什么要从头开始?
这样想着,苏落便这样问他:“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你会主动放弃中原的一切,来到草原吗?”
宋锦安认真思考这个可能,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他不会来到这,不会遇到苏落。
如此说来,他突然庆幸自己并不是算无所遗。
“那还是逼不得已好。”宋锦安说。
苏落瞪他,不与他争辩,也知晓他说的方法切实可行,但是似乎总差那么一点迫不得已促使她做决心。
索性,巴图还没把不给一百两摆在明面上来,她便先装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羊粪蛋咽下去,漱了口,又开始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恶心了。
苏落自己都唾弃自己。
知道她的决定,宋锦安也不意外,人过惯了安生日子确实不会再想经历意外。
“有一个简单的方法试探,签契。”宋锦安提议,“若是他签了,一切好说,若是他不签,你也就死了心,知道他不会给我们钱。”
苏落想了想,点头了。
苏落躺在床上,才想起来问他:“今早你去看了布赫的肩,怎样了?”
本想他一回来就问的,被首领乱点鸳鸯谱的事打断,之后巴图的事又接上,打得苏落措手不及。
宋锦安躺下,感受着身下的凉意,摇摇头:“不大好,按压时里头有声响,大抵是骨头错位,我帮忙简单固定了,但是几乎可以肯定会落下病根。”
苏落叹气,这都什么事啊,一个个命都这么苦。
半晌,宋锦安的声音从地面上幽幽传来:“我好冷,苏落。”
什么时候可以去床上睡?
苏落闭眼不语,一味装睡。
第二日,苏落一大早去朝鲁大叔家换来了笔墨纸砚,依着宋锦安所言,写下了一式两份契约。
约定好,苏落七日内教会巴图指定的人鞣皮,七日后巴图结清一百两银子。
怀着忐忑的心情,苏落带着这张纸,在宋锦安的陪同下,去了和巴图约好的地方。
巴图这队人马归来后,扎营在首领德尼家的河对岸。
毡包成片立起,战马嘶鸣,临时搭起的练武场里每日都有打着赤膊摔跤练武的男子。
苏落走近,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塔海。
塔海佝偻着身子,低头端着一盘奶酒点心候在场下,一点没有一月前的猖狂妄言。
听见脚步声,塔海抬起头来,苏落被他眼底的阴翳一惊,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眼上蒙着眼罩。
塔海见到苏落,神色毫无变化,淡淡地又将头低了下去。
巴图见她到了,从场上下来,塔海见状凑上去献上毛巾奶酒。
巴图接过毛巾擦手擦汗,视线落在塔海头顶上,话却是对着苏落说的。
“我这一起长大的塔海兄弟,刚到营里第二日便被丢去战场上送死,被那中原小将一箭射瞎一只眼,要不是我认出来让人救了他,此刻,便也化成一缕灰了。”
“我听说,”他转头看苏落:“这事似乎和你有些关系?”
“与我无关。”苏落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这话,她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受你的气?
“这样,你把那个女人叫出来,让我们塔海兄弟报个仇,此事就算了了,如何?”巴图自觉公平公正。
塔海缓慢抬起头,等待着苏落的回答,那只漆黑的独眼死死盯着她。
“冤有头债有主,千户大人。”宋锦安缓缓站出,作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