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羽鸿一头雾水:“怎么了?”
“管她呢。”乙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练羽鸿,“拿着吧。”
练羽鸿接过,那是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三角状的白色薄片,入手温润,较为坚硬。
“这是……骨头?”练羽鸿疑惑道。
“遇到搞不定的情况时握在手中,能保你一命。”乙殊枕着双臂,向后靠在榻上,没了樊妙蓉在侧,终于可以放肆片刻,“我磨了半个晚上呢!累死了,千万收好,丢了你可得赔给我!”
车轮滚滚,一路驶入内城,过往樊氏子弟纷纷朝着马车行礼,直至稳稳停在宗主府前。
“二位公子请下车。”车夫道。
练羽鸿与乙殊对视,彼此略一点头,随即不再犹豫,抬步下车。
外头等着一名衣着素雅,面容清丽的少女,正是提前收到消息,前来迎接的侍女寻芳。
练羽鸿此次扮演的既是乙殊的助手亦是他的护卫,尽职尽责搀扶着乙殊下了车,对方一甩袖袍,鼻孔朝天便开始演了起来。
寻芳朝他行礼,恭敬道:“寻芳见过道长。”
乙殊从鼻嗯了一声,眼皮子翻了翻,示意她带路。
寻芳话不多说,更不可能同他计较,道一声“这边请”,率先在前引路。
一路栋宇如云,一步一景,宗主府中兼具华美与雅致,比之姐妹俩的家更大更具古意,布设造景间颇有前朝遗风。
二人现下全无观赏品玩的心情,练羽鸿暗自观察着,发现路上见到的侍女小厮无一例外都要向寻芳行礼,可见她在府中地位应当不低,说不定还是祢夫人近前的人。
寻芳脚步不紧不慢,且惜字如金,连句介绍也欠奉,三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府中僻静处,小道两旁种满翠竹,雅静非常。
“到了。”寻芳忽而开口。
竹林尽头伫立着一栋古拙朴雅的小楼,牌匾上书“清心阁”三字,寻芳远远停下脚步,低声道:“夫人就在佛堂中等候,奴婢身份低微,不被允许入内,还请道长见谅。”
乙殊衣带飘飘,径直向那小楼走去。
练羽鸿朝寻芳道一声“多谢”,随后便跟了上去。
乙殊脚步不停,用力推开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地巨响,刹那间犹如闯入了空寂幽玄的时光。
天光倾泄,空气中浮动着微尘,深色的木纹透出无尽萧然之感,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尊一人高的白衣观音像,衣袂飘飘,临风欲起,观音的双眼乃是以琉璃镶嵌而成,黑色的眼珠中带着点点微光,低垂着眉眼,无比慈爱地注视着跪坐在供案前的女人。
供案上点着一盏灯,火光摇动,烛泪滚落而下,祢夫人右手执笔,亦低垂着眉眼,头也不抬地抄写着心经。
乙殊转身就走。
“道长请留步。”祢夫人倏然开口,出言挽留。
“妙蓉小姐苦求我许久,终是于心不忍,应承下来。”乙殊道,“祢夫人,幸会。”
祢夫人搁笔,转过身来:“承蒙道长赏光。”
练羽鸿心中一动,祢夫人所为无疑要给二人一个下马威,乙殊全然不吃这套,祢夫人终究有求于他,未能沉住气,转眼间就落了下风。
乙殊在表演方面展现了极强的天赋,可见紧要关头还是能靠点谱的,接下来二人只要打好配合,引诱祢夫人一步一步放下戒心便可。
“坑蒙拐骗”四个字在练羽鸿脑中一闪而过,随后便听祢夫人再度开口道:“我想了一夜,仍觉得这世上没有能够窥见他人内心的法子。”
乙殊笑而不语。
“道长能否为我解惑?”
静了半晌,乙殊缓缓吐出二字:“没有。”
祢夫人点头:“但凡遇到修行之人,我都会问这个问题,答案无一例外。”
言下之意,你与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乙殊也不恼,意味深长道:“太好了,那便没有人能够看到夫人的心事了。”
祢夫人闻言神色一凛,端起茶杯置于唇下,持杯的右手却不自觉握紧。
“每年临到入冬,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最难将息。”最终,祢夫人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