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棠抬眼望了一圈,气息不稳地攥住交错的苇杆拨开——
吱呀一声,掀开光缝的同时,也终于惊动了丛中?的怪物。
气味冲鼻的刹那,那双晃着血光的碧眼一瞬锁紧了擅闯者。
仅露出来的大半边脸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渍,利齿淌在齿关的血河里,还黏连着小块未来得及吞咽的碎肉。
这一瞬的眼神?太戾,栖棠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先一步错开目光,落在他手底下那只猎物上。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猎物,它已经?被剥皮、拆骨,成了一块块洒落在地的死肉,肠子、肝脏混迹其中?,尚且冒着热气。
狼崽子鼻尖翕合,一言不发,手却不停地捣弄着,碾满了血泥的狼牙在血肉里深深浅浅,后半截颈链只能被迫拖在地上。
这一地的狼藉,着实有几分可怖,栖棠却面色不变,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后,绷紧的弦才渐渐松下来。
没受伤就好。
手上的力道一松,压弯的茎杆擦过肩膀,随之响起的枝叶碰撞声,倏地叫阿冷惊起身。
仿佛警钟在耳畔敲响,栖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狼群极为护食,即使?是同伴间也会对峙抢夺食物,对食物精华部位的觊觎会被视为对地位的挑战。
肉弱强食的荒野里,每一次残酷的进食里都暗藏着危机。
可她?没想和他抢的。
狼崽子却似未放下戒心?,径直走向她?,不知被什么激怒了一瞬似的,脑袋与目光皆往下垂,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吼。
那双碧色的眼被眉压着,藏着说不出的躁意。
——完了。
栖棠定在原地,皱起了脸,敲着脑袋暗道倒霉。
正满脑子想着怎么安抚解释,令人?作呕的腥膻味已经?灌进了鼻腔里,连着血腥味似雾般黏在肌肤上,她?下意识往后仰头,猛地垂眸去望。
狼崽子抬着手,喘着粗气,粗粝的掌心?里捧着一块血肉模糊的内脏,似站立的狼般紧盯着她?。
腥黏的血液顺着手肘往下淌,见她?往后靠,指尖抓得更紧些,带着点不解地又?往前递。
栖棠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块尚且带着余温的肝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血淋淋地扯出脏器,又?硬生生地往人?嘴边递,此举与野兽何异?
可他偏偏正是尚未开蒙的野兽。
栖棠不能不顺着野兽的思维多想一步。
肝脏应是狼群认为猎物身上最美味的部位。
他为什么要给她??
胡乱模糊的思绪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在狼崽子的指尖快要刺穿脏肉之际,栖棠才僵着手,把那块冒着热气的肝脏接了过来。
她?自然?也会处理肉食,可无论任何时候,徒手握着血淋淋的肝脏时,心中都难免会生出几分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