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法理直气壮。
“承认自己的软弱与局限,并不可耻。”
沈栖梧的语气稍稍放缓。
“可耻的是,明知力所不及,却因一己私欲,将所爱之人拖入险境,还美其名曰‘爱’。”
她袖袍一拂,一道微光闪过,石桌上凭空出现了一枚材质古朴、刻有玄奥纹路的玉简,以及一个玲珑剔透、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羊脂玉瓶。
“玉简之内,是《基础炼气诀》与《百草辨识图录》,虽是最基础的入门功法与知识,却体系完整,足以引你踏入此界门槛,让你拥有在此生存、乃至走向更高处的根基。玉瓶之中,是三枚‘培元丹’,药性温和,可固本培元,洗练经脉,助你打下坚实的道基。”
沈栖梧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平淡。
“为什么……”
她喃喃问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不解。
“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明明强大到可以像拂去尘埃一样决定她的生死,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他需要的,不仅仅是站在云端俯视他的庇护者。”
沈栖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沧桑。
“他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陪他一起长大的人。我能为他挡去明枪暗箭,护他道途平顺,可有些路,必须他自己去走,有些劫,必须他自己去渡,方能成长。有些言之过早,可他的回忆里…必须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她顿了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丝与她气质截然不同的柔软与疲惫。
“等旬儿长大了,知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到那时,他就会明白我究竟多么爱他……只可惜,这次又不能陪他长大了…”
最后这一句话,轻得像是一缕即将散去的叹息,却重重地砸在了西宫月的心上,让她浑身剧震。
西宫月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她原本因愤怒和戒备而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微微晃了一下。
那双紧盯着沈栖梧的眼睛里,震惊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了其他情绪。
“等旬儿长大了……知晓这一切……为了谁……”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她从未想象过的门。
然后,她捕捉到了那个最关键的字眼——“又”。
这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次……又不能陪他长大了……
这次?
又?
西宫月胸腔剧烈起伏,那双看向沈栖梧的眼睛里,刚刚因那番话而泛起的些微波澜,迅速被更深的警惕所覆盖。
此刻她就像一只护崽的母兽,任何试图靠近她幼崽的意图,无论包装得多么华丽,都会激起她本能的抗拒。
“收起你的那套说辞!”
她的声音忽然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锐利。
“你的大道,你的仙界,与我何干?与旬儿何干?我只知道,他是我的骨血!我要带他离开这云雾缭绕、步步杀机的地方,回到人间,看炊烟升起,听鸡鸣犬吠,平安终老。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
西宫月想象中的圆满,是触手可及的温暖,是世俗烟火里的天伦之乐,是一家团聚,是粗茶淡饭,是看着儿子娶妻生子,是凡人最朴素的圆满。
修仙?
长生?
那些太遥远,太危险,远不如她能为儿子撑起的一方小小屋檐来得真实可靠。
沈栖梧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也没有急于反驳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