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瓒抬手,轻轻掀开容显资脸上的被子:“兰家从来没有透露想兰婷入宫的念头。显资,兰席是见过你才有了这个举动的。”
闻言,容显资冷冷撑开眼皮:“我当你是关心我才留下,原是想趁人之危来审我。”
宋瓒嘴角僵直,他看着容显资厌恶的神情,却不退一寸:“显资,同我讲实话。”
“是我,兰席身上的火也是我放的,”容显资撑着一口气,“都是因为你。”
这个坦率的回答让宋瓒措不及防,容显资又道:“因为我舍不得将气撒你头上,所以才找兰席的麻烦。”
她将宋瓒的手牵过,放在她发热的脸上,倒也有了几分清凉:“明明是你我的婚礼,你却不拿我当回事,还请了兰婷,他们都传她曾是你未婚妻。”
手下,容显资的脸颊烫得叫宋瓒忽视不了,他立马道:“从未,只是兰家就兰婷一个女子……不是,我……”
容显资微微颦眉,神色望之可怜:“我舍不得朝你发难,那就解决旁人罢。”
她蹭蹭宋瓒手掌:“这不是你教我的么?”
宋瓒连动也动不了了,他有些茫然。
昨夜她不是还那般同我置气吗。
容显资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你总不管我的意愿,我也不高兴,可我不是好惹的。”
这话说得宋瓒发笑,忍不住拧拧她的脸颊肉,可形销骨立的人只剩一层皮贴骨。
趁着这个空档,容显资三言两句糊弄了宋瓒:“那犬舍是我这些日子研究出来的,我想着兰席在整三大殿,可能会感兴趣,没想他真上当了,那火是骸骨粉弄起来的。”
人体骨骼里含有大量的磷化钙,人死后,体内的磷会由磷酸根状态转化为磷化氢。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就可能自燃,产生蓝色的火焰。
不知道的人将之称之为鬼火。
常年与尸骨打交道的宋瓒自然也知道这个鬼火,常年与审讯打交道的宋瓒更知道容显资眼下是在糊弄自己。
罢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一介妇孺,能闹出什么呢?
总归他能替她担着。
“你倒是古灵精怪,”宋瓒不敢再碰她滚烫的脸颊,便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你喝不了汤药,小厨房的厨子会做药膳,药效没那么好,但也聊胜于无。”
容显资乖巧点头:“你让阿婉来陪陪我吧。”
宋瓒噙着的笑淡了几分:“你倒是还愿同那婢子说话。”
“为什么不呢,”容显资面不改色,“你不是说了吗,她做的事情是对的。”
这句话带了几分臣服的味道,宋瓒听着很是舒畅的。
他喜欢容显资话里话外将她与自己视为一体的感觉。
“你这身衣裳看着不像是你自己会挑的款式,是季夫人给你选的吗?”容显资坐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绣绷。
这是在剑门关驿站时,宋瓒要她送的香囊。
她是不可能会刺绣的,好在阿婉以前是成衣铺子,在阿婉指导下倒也绣出了个模样。
“对,是母亲给我准备的春衣,”阿婉拿起那布料,“容姐姐,做香囊不能用这么厚的料子。”
“看来你同季夫人关系缓和了不少,”容显资头也不抬,手上也不停,“料子太薄我怕扎手。”
听到容显资说她与季筝言的关系,阿婉有些僵住:“母亲她……眼下愿意同我说两句话了。”
“那就好。”容显资的语气听不出什么。
自季玹舟出事后,季筝言便对阿婉有了怨气,但在明面上还是护着阿婉这个“女儿”。
阿婉没有闺中密友,唯一能说上话的容显资也难得见面。
纵使见面,她也不能同容显资谈论此事。
故而容显资主动提及,叫阿婉有些怔愣,旁边候着的张内管眼珠子滴溜转,唯恐容显资下一刻就提了什么不该提的人。
容显资余光扫到张内管没再看着自己手里的活,极快的一个很小的东西塞在绣绷之下,又缝了线。
这个动作被阿婉看见。
那个极小的东西是阿婉夹带入的小宋府,连同腊八那日阿婉手里的录音笔,都是容显资托阿婉趁起灵那日人多眼杂,偷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