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既然你如此自信,本官便给你一个机会。”鄢懋卿决定以势压人,“若你之法无效,或是徒具其表,便是扰乱军心,戏弄上官之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学生愿立军令状!”张九九毫不犹豫,他知道这是必须冒的风险。
很快,校场一角被清空,取来了标准的军制火药原料。在众目睽睽之下,张九九挽起袖子,亲自操作。他并未使用任何超越时代的手段,仅仅凭借对化学原理的深刻理解和这段时间对火药配比的深入研究,进行了一系列看似简单却极为关键的提纯、研磨、颗粒化操作。他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丝毫不像信口开河的书生。
鄢懋卿冷眼旁观,他身后的“家仆”则目光闪烁,似乎在不断评估着张九九的一举一动。
一个时辰后,一小份按照张九九方法改良的颗粒火药制备完成。与旁边作为对比的旧式火药相比,色泽更加均匀,颗粒分明。
戚继光亲自指派了一名可靠的鸟铳手进行试射。同样是百步距离,同样是制式鸟铳。
“砰!”旧式火药发射,浓烟弥漫,靶子上留下一个浅坑。
“砰!”改良火药发射,白烟显著减少,声响清脆,远处的木靶应声破开一个更大的窟窿,木屑纷飞!
效果高下立判!全场再次哗然,这次是带着惊叹!
胡宗宪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戚继光更是紧紧握住了拳头,看向张九九的目光充满了灼热。
鄢懋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书生,竟然真有如此本事!这简直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胡宗宪率先抚掌称赞,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若我军中火药皆能如此,何愁倭寇不灭?张生员,你立了大功!”
张九九拱手谦逊道:“部堂大人谬赞,学生只是偶得古法,略尽绵力。此法制备虽需精细,却并非难事,若能在军中推广,必能提升战力。”
他这话,既捧了胡宗宪,又将功劳归于“古法”和自己“书生”的身份,暂时隐藏了自身真正的秘密,同时也将了鄢懋卿一军——如此利国利民的技术,你鄢钦差是支持推广,还是为了私利继续阻挠?
鄢懋卿脸色铁青,骑虎难下。他狠狠瞪了张九九一眼,又看了看面露喜色的胡宗宪和戚继光,知道今日已难竟全功,只得强压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若此法果真有效,自当……酌情考量。”
阅兵式就在这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张九九与赵铁柱随着人流离开校场,他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冰冷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们。
“九九,我们是不是太冒失了?”回到客栈,赵铁柱担忧地问。
“是有些冒险,但值得。”张九九沉声道,“经此一事,鄢懋卿再想用火药问题刁难胡部堂和戚将军,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我们算是初步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接下来,就看鄢懋卿和他背后的人,会如何出招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宁波城,眼神锐利。他知道,今天的举动,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鄢懋卿和“清理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当夜,总督行辕,鄢懋卿的书房内。
“查!给本官彻底地查!那个张明,到底是什么来路!”鄢懋卿摔碎了一个精美的茶杯,面目狰狞。
“大人息怒。”一名“家仆”躬身道,“此人身上确有古怪,虽无强烈能量反应,但其行事风格,尤其是对火药的理解,绝非寻常书生。且其身形样貌,与通缉文书上的张九九,颇有几分相似……”
“张九九?!”鄢懋卿瞳孔一缩,“他不是应该在台州就……”
“台州之后,此人便下落不明。若真是他……”另一名“家仆”声音冰冷,“那他便是在自投罗网。大人,此子掌握之秘术,于‘上峰’大计至关重要,必须活捉!”
鄢懋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传令下去,严密监视‘悦来’客栈!没有本官命令,不许打草惊蛇!本官要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能耐,又能引出多少同党!”
与此同时,戚继光军营。
“将军,今日那书生,末将越看越觉得像……”一名亲信将领低声道。
戚继光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深邃:“不管他是谁,他今日所为,于我军民有利。传令下去,暗中留意‘悦来’客栈动静,若有人欲对那位‘张生员’不利,相机援手。另外,将他今日所授火药改良之法,即刻挑选可靠工匠,秘密试制,不得外泄!”
宁波城的夜色下,几方势力的目光,都已聚焦于城东那家不起眼的“悦来”客栈。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而张九九,这个主动踏入漩涡中心的“变量”,又将如何应对这接踵而至的明枪暗箭?他展示出的“古法”,是破局的钥匙,还是引来更大灾祸的导火索?